“斩。”
沈知书坐在案前,眼皮也不抬地开口。
堂中数人闻言,浑身均是凛,目光皆探向立在案侧通判曹字雄。
曹字雄却似看不见众人目光,径望着那案上札子,神色再平常不过。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道:“沈大人……”
盼只盼,这场战事能短些,再短些。
·
自亭州被围、董义成被罢安抚使、狄念领北三路宣抚使以来,国中万民似乎是都将目光投向这潮安北路西北向隅。
先是,董义成调岷山大营二万兵马向西以解亭州之围,北戬果又发兵南袭岷山;时枢府札子未至北境军前,青州通判曹字雄使青州大营宋之瑞领军北上援岷,却北戬大军于山北。
至狄念被除三路宣抚使、朝廷诏告天下建康路流寇作乱、潮安北路北戬犯境、出檄讨逆平乱,天下人始为震惊。
筹慎行。
孟廷辉看得懂在场这些人神色,面对北境如此乱势,莫论中书枢府还是边路使司,想必没有人会过得容易。
她想想,也开口道:“陛下,倘在边境与北戬为战,想来建康路中宛遗寇作乱事必将瞒不住朝堂天下,不如先将此事公诸于天下,出檄文号讨逆贼,如此方能安边路民心、止国中碎谣。”
他侧身望她眼,声中怒意减些,“理当如此。”
旁人许是不察,可她却能看出他那目光中些许不同。
沈知书蓦然抬眼,将下面众人横扫番,打断道:“尔等都是来替那庞幕求情?”
底下无人应声。
沈知书猛地推纸镇,低喝道:“立斩不赦!任你们谁求情都没用!”他起身走下来,怒道:“眼下潮安路亭州、岷山两面逢战,将士们正在军前奋力抗敌,他庞幕却因己疏忽而使朝廷拨给数万石粮食遭火吞焚,倘是不斩,何以令潮安押粮赍械之官引以为戒!”
判官姜云出列道:“大人所言甚是。然庞幕平日里甚为谨慎、勤政廉洁,又是京中孟大人之前特迁来潮安转运司,此次奉大人之令押粮北上,虽是出谬误,却也不至于以死抵罪……”
沈知书冷笑道:“不至于以死抵罪?知你们从前都是京官,大多都是奉孟廷辉之令被迁来
朝廷北面用兵,边路百姓更是张惶,潮安、建康、临淮三路举家南下迁避者不可数计,然碍于建康路流寇阻道,多有未能成行者。
朝中三司使裴华统筹粮草器甲之需,使北三路转运使各为其备,又征边路民夫七万余人为运粮筑营计,同谕东西数路近境者分筹粮草、以供北面大战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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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虽暖,然青州城中却仍是片料峭春寒。
转运司中气氛更是凝冷不已。
她只当他是因见她懂得参议军国大事才目光有变,当下敛眉垂眼,低下头。
大战在前,心中自然没什旖旎神思,只望能为早早平这场战事而出份力,好使苍生不至血涂原野,国中回复安泰之状,而他也不必如此疲累。
早在冲州时,她是从没想过,潮安北路会有日突生战乱。
想到在青州严馥之与沈知书,又想到尚在建康路汾州狄念,她这心中便沉重得似压块巨石。
她都尚且如此,更不必说那些在沿境诸州安家过活百姓们。父母妻儿谁人不亲,何苦要无端端地为战乱而赔上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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