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坐在上位,低眼看这些人在下面冲她行礼,然后微微笑,“不必多礼,诸位将军坐。”
中宛遗臣中肱股之辈尚在舒州候她之驾,眼下这几人虽是统军打仗,可却算不得什位高权重之人,
万民百姓是这样,孟廷辉更是这样。
他微微攥住拳,朝她道:“好。你出去时,替向廖大人通禀声,就说欲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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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楚州向西入建康,路顺遂。
正如岳临夕之前所说,甫进建康路地界,没过三十里,便有灰衣暗甲人马前来接她。
他却忽然问道:“皇上出征日子可是定?”
“三日后。”她轻轻答道。
那,他还有三日可活。
他闭着眼,脑中浮现出那千军万马铁蹄尥动场面,心中黯然叹口气。
恍惚间,忽觉额头上冰下。
会想法子救你出来。”
“不必。”他终于出声,嗓音低哑:“叫方大人不必再为费心,没用。”
她默默抬头,在昏暗光线中仔细打量着他,眼底突然闪出些晶莹,口中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他们没给你动刑罢?”
他见她这神情,心头便起阵烦躁,低声道:“出去。”
她嗫喏地朝后退小半步,蹲稳后才道:“这些,这些都是新鲜饭食,你吃些罢……”
岳临夕向她引见几个带兵之人,她便波澜不惊地见过,然后略为倨傲地与众人道继续前行。
从建康路再往南,路就好走得多。
寇军之前连拔建康路数座州府重城,眼下气焰正是嚣张之时,路上情景虽不至于像楚州邸店中老民形容那样,却也极是惨掠不堪。
孟廷辉路上脸色都不为所动,待入永州城歇整时,方对岳临夕吩咐道:“欲与这几位将军说说话儿。”
岳临夕应去,没过多久便将人请到她跟前。
他瞬时抬眼,下就看见她近在咫尺脸,当下怔神,“你……”
她亲他额头,咬着唇道:“你……你不要同皇上过不去,好不好?”她双眼又潮润起来,有如黑暗中明珠,令他心头猝然明,“虽不知你是如何得罪皇上,可皇上向来仁圣,绝不会因字墨之事而降此大罪于文臣。你罪不及死,为何要逼自己死?倘是你死,也不能好过。”她微微泣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他迎着她这泪,胸口突然沉沉涩,霎然想起那日傍晚,那个华服男子在他面前提到孟廷辉时,眼中情,话中狠。
这世上没有任何个人是合该去死。
当年是这样,如今更是这样。
他不耐烦地瞟她眼,心头竟有些怒意,“眼下已成阶下囚,不再是那吟诗作词风雅文士,你是瞎还是傻?”
她缓缓垂眼,泪珠儿无声而落,微微哽咽道:“求方大人许久,他才肯替请御史中丞廖大人通融番,让得以进来看看你。你就让在这儿多待会儿,不要赶走,可好?”
这串泪珠儿晶莹剔透,落在牢房肮脏地上,令他心底蓦地涌出些什东西来,却又硬生生地被自己压回去。
他转头闭上眼,不再看她,也不再与她多说字。
她果真就在旁边静静地看他,许久都没吭气,最后轻轻地将食盒盖起,准备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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