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小姐言之有理。然而这互市之赋倘减得多,潮安路商贾人人皆想要来北境争利,将物资钱财尽往北境数州倾囤,势必会令潮安其余诸州府物价升抬,此助青州官商得利,然于路民生何益?”
严馥之微诧。
原以为他放外任出知青州,仅是因他蒙恩荫入仕,无政绩不足以
然而那宴几不是寻常宴几,那装盛简单酒菜盅碟亦非简单盅碟。紫檀木镂花束腰,其雕工之精湛,便是放眼整个潮安北路也难得见;白底玄纹御窑瓷,简朴中透着高贵大气,比起寻常官窑出品更显精致,非出自御赐不可得。
虽知沈氏门坐拥开朝立国之功,却不想其能够得宠受赏若此,连在沈知书出京外任府衙里,这天恩都是随眼可见。饶是严馥之自小见惯各式荣华,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先前仍是小觑沈知书。
落座时她问道:“其余人呢?”
沈知书自然明白她指是那几家他用以为今夜之邀做幌子商贾,仅道:“大约是路上耽搁。若是严大小姐不介意,不如与先聊聊这北境商市。”
他语气正常且又有分寸,严馥之自无不应之理。而她哪里能料到,就在她入府落座这会儿,那几家商贾已被沈知书派出去人告知,知州大人身体有恙,今夜之宴需改他日。
方屈从。他向来要是女人对他由衷爱慕,要是为他此人所折服,要是心甘情愿往情深。
翌日,知州府衙向青州城中与北境互市获利甚巨几家商铺派飞帖,邀以是夜过府,沈知书欲向诸人小贺,顺道谈来年互市税赋诸事。
严馥之接下人呈上飞帖,并未怀疑分毫,只吩咐夜里出行诸事,便继续与账房盘铺子里库数。
到临行之刻,她方从团杂事中抽出身来,欲拾袖拭去额角轻汗时,晃眼瞥见腕间那抹冷玉,人微微怔。
想到今夜要再次见到沈知书,不由忆起上回心底那微动感觉,连上车动作都慢拍。
论起这北境商市,严馥之确实很有话要讲。
严氏在商界称雄北三路,今年将重心移向青州,又让最精明大千金亲身坐镇此地,其于互市事上野心昭然若揭。然而国策新开,眼下诸多互市新政仍是令行商之人掣手掣脚,严氏为青州分号倾投家财不是小数,自然是希望能够尽早回本获利。今岁虽得益于王奇案而获州府免赋,可来年境况若何,却还需看政令何出。
面对沈知书,严馥之直抒胸臆己见,滔滔而言半天,最后道:“这针对互市赋税政令倘不放宽些,只怕日后渐无重贾肯来青州投财,而青州州府想要以商养民,将青州步步变成潮安商赋重镇念头,只怕也是妄念。”
沈知书闻言沉静片刻,定望向她。
严馥之心想,他大约是未料到她能说得出这番透彻话来,正如她亦料不到沈知书接下来开口说这席话:
她低眼,这才发觉这对镯子自打那日戴在手上后,至今未曾摘取下来过。
至府衙门前,早有人在等着她。
那人擎着红纱灯笼,向她问过安,引着她路穿堂过屋,至府中后院方止步子。
院清净,毫无杂人闲声。
朱亭四角挂灯烛,晕渺光线下沈知书人独坐,身前宴几上简单地摆几样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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