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藏说出这句话,终于失血过多,晕厥过去,那只手却还与皇帝牢牢相握。太平公主跑下来颤声道:“阿母,你……”万国俊吓地面如土色,指着安金藏道:“来人!将这逆贼抬拖下去!”皇帝冷厉目光瞟他:“他是逆贼?”她将自己手缓缓抽出,道:“好生抬他下去,传太医医治。”她望着万国俊冷冷道:“他死,你陪葬。”万国俊大吃惊,他便是有来俊臣急智,此刻也不敢再说什,忙让人将安金藏肠肚塞回去,小心地抬着出去。
皇帝望着自己那只手若有所思,竟目送着安金藏,下
人,也不过是二十余岁年纪,身青色圆领棉袍上并无血迹,听声音也不像宦官。皇帝皱眉道:“你是何人?”那人叩头道:“小臣东宫乐工安金藏,有冤要诉于陛下!”万国俊忙道:“此人早已招供,供词皆录于卷宗中,请陛下明察!”安金藏愤然道:“若不招,早就死于拷掠之下!”他指身周道:“陛下,此处每人,或是不胜楚毒,或是畏惧严刑。吾等在皇嗣之旁,见他日日唯以经文管弦度日,安有反状!”
皇帝冷笑道:“你可知被告翻案,要先杖百?”
安金藏目中含泪,咬牙道:“臣得见陛下,能将冤情上达,死已无憾,何惧鞭杖!”
皇帝猛地拍桌案,厉声喝道:“你供认于前,反覆于后,朝秦暮楚,希图侥幸,可知亦是狡狯心肝!你莫要以为万国俊会杀人,朕就不会杀人!”
安金藏眼中掠过丝绝望之色,他忽然跃而起,直向旁边看守羽林扑去,将那人狠狠撞倒,顺势拔出他腰间佩刀握在手中。太平惊呼声:“阿母小心!”于上官婉儿同时闪身挡在皇帝身前,万国俊也尖叫道:“来人,来人,快将他扑杀!”
皇帝高喝声:“谁敢!”十几名执刀在手要扑上前羽林登时僵立,不敢再动作下。皇帝瞟眼女儿,目光略现柔和,又冷冷盯着安金藏道:“你意欲何为?”
安金藏身子瑟瑟颤抖,他望眼皇帝,又望眼自己手中长刀,痛呼声:“便给陛下看臣副心肝!”他猛得将刀回转,握住刀身向腹内狠狠刺入,又向下死命切,太平吓得“啊”得失声惊叫,她真切地听到“刺啦”声,不知那是裂帛之声,亦或是利刃切开血肉声音。
皇帝猛得站起身来,她双目如炬,宽宽额头上花钿上闪着点点金色光辉,推开女儿与上官婉儿,步步走下阶来,脚步是如男子般刚毅坚定。站着旁万国俊站着旁不觉汗流浃背,不止因为这小小乐工突然翻供,他恍惚中想:这老妇真快七十岁?
安金藏已倒在地上,却无人敢碰他。浓郁鲜血将他包裹成个血人,又渗入更加艳丽氍毹中,堆白花花肠子从他那个巨大伤口处随鲜血缓缓流出。太平公主不曾见过这等惨状,捂着嘴几欲晕去。
皇帝走到安金藏身边,冷冷道:“皇嗣给你什恩惠?”安金藏咬着牙颤声道:“臣……不曾受过……皇嗣恩惠,只是诬人清白,臣义所不为——陛下……”他将只血淋淋手伸向皇帝,皇帝竟踏上步,伸出手去,将那只手握住。安金藏昏暗眼中再度闪烁出线光芒,他挣扎着喊道:“皇嗣绝无谋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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