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地步步向前踱去,她长裙拖在地上,太平忙扶着她道:“阿母小心,地上脏。”皇帝身子稍稍震,向地上凝望片刻,那热血刚涌进大红氍毹中时还不甚看得出来,现在稍稍干涸,便能看出大片大片暗色。她还能辨认出,那处是薛崇简、李成器受杖时所溅落血,这处是安金藏腹中流出血。她望着女儿轻蔑笑,道:“这是孝子贤孙,忠臣义士血,你倒嫌脏?”
太平公主虽被母亲训斥,胸中却是个热浪翻腾上来,行泪水顺着刚刚修饰好精致面庞滚落。她知道,凤奴和花奴没做到事,自己没做到事,却被个小小卑贱乐工转日回天。她掩饰地低下头去,接过上官婉儿捧上金盆,强忍着胸中恶心与不适,为母亲洗手。
皇帝抬起头来,望着殿下被雨滴打得叮叮作响、微微摇摆铁马,略带疲惫地叹道:“朕自己儿子,倒不如个弄臣知他深。”她闭上眼睛,道:“摆驾,去东宫吧。”太平柔声道:“娘要去看四哥,不急这刻,待雨停再去不迟。”皇帝微微蹙眉,沉吟道:“他身边人都被捉光,现在整个东宫便是他个人,若再迟得刻……”太平生生打个寒噤,才知道母亲拘捕四哥宫人,竟是连个服侍他人都不曾派去……她不敢再想下去,忙向个内侍吩咐道:“快去告诉皇嗣,陛下将要驾临,让他预备接驾!”她扶着母亲上步辇,又指挥内侍将伞撑好,皇帝看看她,淡笑道:“朕知道你心里急着有事,回修书院去吧。”太平摇头道:“陪着娘。”皇帝笑道:“你四哥就算要哭,当着你面,也拉不下脸来。”太平勉强笑,道:“是女儿思虑不周。”
她站在廊下,看着母亲出院子,才急道:“快!快抬担子来,去修书院!”
太平在修书院门外下担子,也顾不得仪容,提着裙子路跑进内堂,还没进门就听见暖阁内传出薛崇简哭喊声:“你们滚开!离远点!不上药!都别碰!”她急忙进去,见张床上太医围着昏迷不醒李成器忙乱,另张床上却是太医内侍宫女手足无措环绕床边,薛崇简光着屁股奋力向床里爬去,直爬挨着床里屏风。见她立刻扁嘴哭道:“阿母救……他们要害死!”
太平惊道:“怎回事?”大冬日那太医额头挂汗,向太平行礼道:“清洗伤处略有些痛楚,郎君便哭闹起来……”薛崇简简直义愤填膺,方才这老头说给他上药,药水触伤口,痛得便如要爆裂般。他抓起床上个香球就向那太医砸去,正中他幞头,骂道:“你还敢说‘略有些痛楚’?你倒是自己试试!”
太平已知道是怎回事,走到床边伸出手臂,柔声道:“花奴乖,到阿母这里来。”薛崇简两腿完全动弹不得,用手肘撑着,拧拧又爬到床边来,太平忍不住笑,却又流下泪来,搂住他道:“你当着这许多人面,还光着屁股乱爬,好不害臊。”薛崇简哭道:“那你快撵他们出去,他们不会治伤!”他忽又道:“阿婆跟你说什,她还会不会再打表哥?”太平心下酸,擦着他面上泪水道:“不会,你忍忍,把药上,伤就好得快些。”薛崇简脸上又显出惧色,拼命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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