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还能爬上岸,不管不顾地钻到李成器身边去,现在,他连踹开这屏风力气都没有。
李成器也没有睡着,他腿上伤太重,只能俯卧。胸口鞭伤在铺厚厚棉被床上尚绝不出,挪到冷硬地上,立时便硌得伤处疼痛难忍。他略辗转,连臀腿上杖伤也痛起来。他默默咬住牙关,努力使自己呼吸轻些,均匀些,不要吵醒花奴,可是那些丝丝缕缕类似呻吟急促呼吸,还是悄悄从他鼻中溢出。他也不曾想到,原来这寝苫苦痛,还是超越他预料,原来凝望着那扇关起屏风,心间和身上都是这样寒冷。
薛崇简也在黑暗中咬紧牙关忍受,他将自己耳朵堵起来,铁马声与更漏声都喑入虚无,可是那急促艰难呼吸反倒越发清晰起来。那声音烙进他脑海里,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早在他自己察觉以前,那人快乐他悉心记忆,那人痛苦他无法漠视,总是迫切地想要为他分担,哪怕那人并不领情。这是他自己心愿,如同杨花逐风而斜,清光依山而傍。他愤然拳砸在屏风上叫道:“来人!”
守夜宫女忙打开屏风,道:“郎君可是要水?”薛崇简道:“给也拿领破席,放地上去。”那宫女诧异道:“要那东西做什?”薛崇简骂道:“要来作死,与你甚相干!还不快拿去!”那宫女为难道:“这深更半夜,却到哪里寻去?”薛崇简腔怒气,道:“你寻不着,也不必回来!”那宫女吓得缩,只得忙忙出去,幸好外间守夜内侍也是睡在蒲席上,她叫醒那人,急忙抽席子回来,在李成器身旁空地上铺好。
薛崇简抬头见几个内侍也都讶然望着自己,骂道:“你们都是死人!难道让自己下去!”那些内侍也想不明白这寿春郡王与薛小郎君都接二连三犯什病,放着好好暖床不睡,非要睡地上去。但太平公主不在跟前,他们谁也惹不起这小太岁,好歹先依顺着他再说。只得上前搀扶起薛崇简,薛崇简双腿着地立时痛得哎呦哎呦直叫,又骂道:“扶个人都扶不稳,活该辈子干这下贱营生不得发迹!”那两个内侍对望眼,也不敢申辩,小心将他放下,又拿来他被子将他覆盖好。
李成器忍半晌,终于低声叫道:“花奴。”薛崇简将脸转向边,静静等待,却又听不见他有下文,索性不做回答。他屁股上还疼着,也不愿稍作忍耐,嵾着牙唏嘘唏嘘地吸着冷气哼唧。李成器想要碰碰薛崇简肩膀,他抬手动作被桌案上灯描绘成清晰地影子,就投射在薛崇简身边。薛崇简静静望着那抹影子,无限言语如风中游丝般,在唇角飘来飘去。他知道李成器关上屏风,他是推不动,他只能等李成器自己愿意将它推开。
那影子停许久许久,辰光随着更漏中水滴点点流逝,终于那伸展手指如晚间紫茉莉样,缓缓收拢,又如花落抛旧枝般轻柔地落下去。薛崇简似是觉得切都在意料之中,并不特别失望,心下只是片空洞无比寂静。他紧紧地抓紧自己身上棉被,徒劳地想抵御住冬夜阵阵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1]齐衰是子为母所服丧仪,疏衰裳、齐,牡麻绖,冠布缨、削杖、布带、疏屦。在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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