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不必去寻找,自己盥洗毕后喝碗粥,就拿本《文选》侧卧席上随意翻看。
忽听得外间脚步声,薛崇简从竹帘后闪出,手上拖着个大木盘子进来,在床前跪下笑道:“给寿春郡王报春。竹实醴泉[1],以飨凤凰;为此春酒,以介眉寿[2]。”李成器怔得怔,见那大瓷盘中摆韭菜,细葱、蒜苗、嫩竹笋等青绿之物[3],连酒壶酒盏亦是翠玉所制,满眼春色宜人。他怅然笑道:“原来今日已是立春。”又拿书卷轻轻敲薛崇简额头道:“那句诗不是今日用。”薛崇简笑道:“不过是看他里头有寿春二字,讨巧罢。”他从酒壶中斟杯道:“知道你不饮酒,是拿泉水兑点蜜。”
李成器用手肘支起身子,接过酒盏与薛崇简碰,淡笑道:“多谢你。”薛崇简陪他饮盏,又卷两张春饼,李成器与他各吃张。李成器隔着竹帘条条缝隙,眺望堂外,看去仍是片暗影,他心下稍稍动,道:“花奴,你扶到门口看看。”薛崇简道:“你腿成?”李成器道:“总要走这第步,索性试试,让也沾沾春光。”
薛崇简也怕李成器终日躺着,精神越发萎靡不振,便扶持着他强行站起。李成器臀腿上伤倒罢,只是两腿稍着力,膝弯处就酸痛难忍,且是半个多月未曾行走,两腿软得犹如被人抽骨头,皱紧双眉低哼声。旁边个内侍看,忙也上来扶持,李成器被二人架着,挣扎着走几步,两腿才渐渐能由自己支配。薛崇简也是用力伤处就肿痛,揉着屁股笑道:“们倒像是不良于行两个老翁。”
李成器心中忽想,若是真到耄耋之年,还能与他扶持着去看春光,便是此生再艰难些,也无复他求。他淡笑道:“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知如丝。这几日想,若是能觉醒来,看到自己已经须发浩然,夕阳下抱膝回思前尘,皆浩浩渺渺若苍茫烟水,未尝不是件好事。”薛崇简笑道:“你纯是睡觉睡得身暮气!老成那样也不能骑马打球,也不能吃肉,有什乐趣?还没过够呢,你先陪尽情玩上半世,再陪你去想浩渺烟水。”李成器抿嘴笑,道:“尽力而为。”
他们步履维艰走到门口,李成器喘口气,倚在薛崇简身上,吩咐那内侍道:“将帘子卷上。”竹帘冉冉卷起,跳入眼中果是与他卧病前迥然不同风光,园中墙垣下已染上极淡嫩绿,丛竹林中冒出尖尖笋芽儿。气息虽还带着几分寒意,却似刚才那盏春泉般清馨喜人。悠悠碧空下,刚抽出嫩条杨柳中不时传来黄莺燕子啾啾鸣叫,却看不见鸟儿栖身何处。阵软风袅娜入人怀抱,拂掠起他麻衣衣角,便如少女之手在檀板上拍出忽而轻浅忽而紧凑韵律。
李成器恍惚望着这满园清浅春色,回思自己卧病前那场霜雪,真如个已死投胎之人,朦胧中想着前世业缘。他忽然想起方才正看诗,叹道:“今日方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是千古绝唱。”薛崇简笑道:“怎体会不出?当年先生讲这首诗,吹得神乎其神,觉得也稀松平常,什梦中得佳句,看也写得出。”李成器微微笑,握着薛崇简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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