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器深深吸口气,清寒之气如段寒冰慢慢插入他肺腑,他只是诧异,为何这长安宫中早春,比洛阳隆冬还要寒冷。他慢慢站起身,离座坐到阶下跪倒,向皇帝叩首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宋大人此三策甚是妥当,请陛下恩准。”
皇帝愣愣道:“凤奴,这不是爹爹意思。”
李成器黯然笑道:“臣知道,若是臣稍稍表露丝留恋之意,陛下定会庇护臣,将臣留在京师。可是在爹爹心中,定然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法子,自汉朝起,就令不曾立储皇子就藩,以避免兄弟相争惨剧。太宗皇帝曾因为私爱,将魏王留于身边,其结果也只是令其势欲熏心,做出无父无君事来。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臣不愿因为……”他说到这里,仍是忍不住万箭攒心,颤抖着声音道:“仅仅因为臣己私爱,滞留京师,令爹爹为难,令三郎惶恐不自安,令朝臣无心理政,因陛下游移不定,而陷入朋党之争。”他含泪抬头,强作微笑道:“爹爹,儿子并不用去很久,过得几年,待朝上局势平静,臣还可以回来,陪爹爹焚香抚琴。”
李成器与父亲约好,这几日不可惊动太平公主。四日后朔日大朝,内侍宣诏:迁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李守礼为豳州刺史,改左羽林大将军岐王隆范为左卫率,右羽林大将军薛王隆业为右卫率,安置太平公主与其夫定王武攸暨于东都。诏书尚未念完,便闻得朝班中片窃窃私语。李成器当先出班拜谢如仪,李守礼忙也跟着出班谢恩,李隆范和李隆业尚在少年,骤然听得父亲如此重大变动,都有些愣神,待李成器叩首已毕,才有些怏怏地出班跪倒。
朝臣们虽然各垂首站着,但都忍不住拿眼角去瞥御座旁太平公主。孰料最先说话倒是薛崇简,他又惊又怒之下高声道:“陛下,表哥从东都归来尚未满月,您又要将他外迁,难道这京师,就无他寸立足之地吗?”李成器心中剧痛,跪在地上,回首低声道:“亲王就藩,乃本朝成例,此番是自请外迁,陛下恩准,是对拳拳顾惜之情,立节王勿妄言。”
薛崇简胸中热血乱滚,他望着李成器匍匐于地姿势,只觉心中痛楚到极处,屈辱到极处,他已经退到无可再退处,还是有人容不得他。他交出太子位,次次卑躬屈膝,只为建筑围小小城垣,守卫着他们二人胶漆不离,这城垣竟也不可倚靠上去。自己对他眷恋,比起他心中君臣父子大义,当真轻若飞烟,只待他人来吹口气,便散入茫茫天地中。薛崇简冷冷道:“天下岂有驱逐亲子顾惜之情!陛下,请勿听人离间骨肉!”
宋璟见皇帝面上浮起悲怆之色,深怕他时优柔寡断复又反悔,忙迈出步道:“诗曰,大邦为屏,大宗为翰。以皇子出任刺史,既可拱卫京师,复可安定东宫。昔日魏武帝偏爱陈思王,几倾文帝,而魏武之后,陈思受祸,是爱之所以害之也。陛下以宗社为上,戒宋王蹈陈思覆辙,实乃大慈大爱之心。”
薛崇简本就在盛怒中,有人跳出来说话,立时反唇相讥道:“你以陛下比拟魏武,是讽刺东宫将为篡逆之君?”他迈出步道:“陛下,臣弹劾中书令宋璟毁谤东宫,请陛下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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