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仍是与往常般,每日早朝前往武德殿叩问圣安,只是退朝后立即返回东宫,连张说等旧臣都概不见。那日皇帝午觉起来,静默会儿,想要寻个人来说话,才想起来妹妹已经离京,李成器与李隆基近日来也不敢在自己这里久坐,现在当真体会出孤家寡人滋味,无可絮语之人,无可消遣之事。皇帝黯然笑,他望望堆积案头奏椟,只随手抽出张帖子临摹,信笔临到“中冷无赖”四个字,怔忡阵,只觉正是自己眼下最佳写照。皇帝复又叹口气。
个内侍进来禀报:“郎君求见。”皇帝听闻儿子终于肯主动来见自己,也自有些欢喜,忙搁下笔道:“快传。”
李隆基快步走进来,也不知是不是走得急,跪下向皇帝叩首时,背脊起伏得明显有些快。
皇帝问道:“外头可是还冷得很?来人,赐茶。”内侍将盏热茶捧给李隆基,李隆基谢恩接过,却不饮,双手捧着那青瓷茶盏只是垂首不语。皇帝只觉他今日神情有些异常,询问道:“你怎?”李隆基低声道:“臣只是想到,臣在爹爹这里有热茶熏笼取暖,宋广平大人却在天寒地冻中几乎命丧颖水,臣心中抱愧,实在咽不下爹爹赏赐。”他恭恭敬敬将那盏茶又放回皇帝身旁案上。
皇帝吃惊,忙问道:“怎回事?”李隆基道:“京兆府昨日接到回报,宋璟走到许州城外时,被群盗贼所犯,盗贼们将宋大人拉下车来推入颖水中,万幸被河中渔船救起,才逃得死,却也染极重风寒,现今卧病于许州驿,未能前行。”
皇帝惊道:“立刻让太医院派人去许州为宋璟诊治,再命许州刺史缉拿人犯。”
李隆基缓缓抬头道:“那数名盗贼与宋大人家仆撕扯时,曾有二人脱落裹面头巾,恰好宋大人有名家仆认出,其中人是长安街头无赖王万。昨日京兆尹于胡姬酒肆将王万拘捕,他声称,是南衙千牛卫中名叫高进金吾找到他,给他五十贯钱,说奉立节王之命,让他纠集些人,于宋大人东去途中惊扰。”
皇帝心中沉,蹙眉片刻,道:“那个叫高进,抓到没有?”李隆基道:“因为事涉郡王,京兆尹未敢擅自抓人,才将此事禀告给臣,臣派人去寻找高进时,他已不在南衙,无人知道他去何方。”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个王万说,高进命他们惊扰宋璟,而非谋害?”李隆基点头道:“是。”皇帝道:“此事还有谁知道?”李隆基道:“京兆尹未敢立案,眼下只有他和臣,还有京兆府中几名府吏知道。”他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捧上桌案道:“这是王万供词。”
皇帝低头略扫眼,只觉那些字迹都纠结成团,实在不愿细看,轻轻推到边,道:“这供词,你可相信?”李隆基淡淡笑道:“此事唯请陛下裁夺,臣信与不信,有甚要紧。”皇帝温言道:“爹爹是问你意思。”李隆基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臣惟愿陛下能秉公处置。”皇帝被他硬邦邦顶两句,也有些愕然,想到这句话头后几句,又想起姚崇宋暻,心下也有些酸楚。他还想挽回,低声道:“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三郎,你将来是要做天子人,需有这个气量,你非要追究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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