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总是夜间大雨,白日里却又艳阳满天,耀得人睁不开眼目。被雨水打松泥土再被日头晒干,经风便扬起阵带着苦腥味黄尘来。
武灵兰坐在车内,闷热得胸口阵阵恶心,她轻轻挑起窗帷透气,亦想看看行到何处,却是漫天如针般阳光洒落在荒芜黄土地上。前方凌乱车辙指引着去程,让她知道去国离家迁客,并非只有他们二人。青牛呼呼喘着粗气,行在毫无树木遮蔽平原上。连押送他们禁军,都是脸困恼愁闷之色,想来这样天气行路,他们也甚是辛苦。
她再往后看看,见施淳等五个奴仆连马都没有,只能跟着车马徒步行走,也不知能否饮上水、武灵兰心中歉疚,想要央那些禁军给家中奴子们送些水,还未开口,被个禁军眼横过来、武灵兰只得缓缓靠回车内,低头间见怀中薛崇简鬓角额头皆是汗水,且路上肮脏,她稍不留神,又有尘土扑在他面上,被那汗水留下痕迹。她慌忙取过饮水瓷瓶,在帕子上倾出少许,细细为他揩净面颊。
两日前她代替薛崇简接改迁为蒲州别驾圣旨,她尚不及辨别那圣旨背后时局变动,就被内侍省阉奴们匆匆催促上路,连她和薛崇简几件家常换衣裳,还是恳求他们为自己取来。被内侍们送上车薛崇简直昏睡不醒,武灵兰细细检查他身上,见并未受伤,并不知他遭受怎样折磨,才会昏迷这许久。押送禁军不肯为她请大夫,她无计可施下,只能这般拥着他。
眼前荒原与尘土终于让她明白,那个承载他们欢愉与痛苦繁华广厦竟是倾塌得灰飞烟灭,家事国事,俱已空茫。她恨过太平,也曾以为那烈火熊熊家门便是地狱,却万料不到苦难竟会变本加厉地落在薛崇简身上重演遍,三途烈火终于蔓延到人间,连他们栖身梁园都焚化成灰。那些玉辇金鞭,珠帘夜月往事,那些人如玉客似云家园,全都无踪影。他们仓促就道时,唯有至相寺慧范法师在路边匆匆晤算是送行,连离人杨柳含愁、春风萦恨都没有。天地收回它温柔伤感,还原为真实凛冽荒芜。
她初时还为薛崇简昏迷焦急,到此刻竟希望他真能如此沉睡下去,她便也能如最平凡妻子般,在坎坷行路上,如此安稳地抱着他。她用手指轻轻地抚过怀中人双眉,鼻梁,唇角,真是奇怪,这张面庞仍是美得如同他们初见之时。她俯下头,将脸颊轻轻偎在薛崇简脸上,光滑如丝肌肤彼此摩擦,被泪水浸润得如同温玉触觉。他们都是这样绮丽年华,却都经历各自国破家亡,她想起来觉得茫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不知是车颠簸下还是怎,怀中人挣动下,她忙抬头去看,见薛崇简紧拧着双眉,身子也颤抖起来,喉头似是被何物哽着,憋得满脸通红。武灵兰慌起来,为他摩挲胸口,口中不住叫他:“花奴,花奴……”这声音竟如玉旨纶音般,让薛崇简渐渐平静下来,他呻吟声,低低唤道:“阿母。”武灵兰身子颤,噤住声,她连梦中安慰都不敢给他,若他醒来,知道是她在骗他,只怕会恨她入骨。
薛崇简却又唤声:“阿母。”缓缓睁开眼来,静静望着武灵兰惊痛忐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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