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并无交情。他在此处遇到李峤,毕竟惊诧,道:“李先生,你怎在此处?”李峤枯槁面容上掠过丝苦笑,道:“被贬为滁州别驾,途经此地,听说此楼是公主当日修葺,想来看看……”他见薛崇简神情漠然,又惭愧解释句道:“公主于有大恩……”他往日在朝堂上口含珠玑如潘江陆海,今日每说个字,似乎都十分忐忑艰难,说得句,便又咽下。
薛崇简这才知道鹳雀楼与母亲有如此渊源,他眼神缓缓扫过楼上来往诸人,他们大都身着襕袍手摇折扇,摇头晃脑搜肠刮肚,寻些感慨兴亡诗句题在壁上。原来他们感慨兴亡,就有他亲历故事。汉武帝曾于此地祭祀汾阴后土,北周宇文护曾于此指挥万军,母亲煊赫之时大约也不输他们,他们事不过供骚人墨客叹息两声昔日繁华鼎盛,今日人去阁空。那多鲜血淋漓离别生死,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几句谈资而已。
他俯瞰楼下,此时正值仲秋汛期,河水上涨,波涛不住冲上州渚,似乎随时要将这座阁楼撼倒。千百年后,他所经历快乐与寂寥,都将被这滚滚汾河水浪打风吹去,而他这刻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思念,也终会化为捧黄土。人力不能为是兴亡,主宰兴亡是光阴,光阴冷眼看多少兴亡,依然不见丝毫怜悯,如楼下流水般,无论他有多少西望长安思念,依旧不止不息地向东流去。
他觉得疑惑,他明明将结果看得明白,为何还解不开这执念;他复又觉得好笑,他站在旁,听别人议论自己兴亡,连他都疑惑,自己究竟是不是活着,还是早就成缕因为执念而漂浮于人世游魂。
李峤望着薛崇简半边侧脸,时隔年,薛崇简容貌除消瘦许多,并未减却昔日圭璧般俊美。只是他见惯这少年言笑晏晏模样,这刻陌生萧瑟,竟让他手足无措起来。他二十岁进士及第,文辞卓著,早入朝班,几乎是用文章谀辞伴着薛崇简长大、薛崇简出生、每年生辰、大婚、封王,他都写过贺辞。他看着这昔日天之娇子,擅尽四朝繁华,直到今日成为孑然身,同他相逢于这飘渺云水之上。李峤轻轻打个寒战,这从圆满到畸零轮回,于他似是道谶语,将些他早已明白却又刻意回避道理,推至他面前——好比盈虚有数,好比天地逆旅,光阴过客。
他们都是迁客离人,沦落天涯之际寻不出言辞来安慰,只是尴尬笑道:“原想着下楼就去拜会郎君,不想在此处巧遇。”薛崇简淡淡哂道:“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李峤愣得愣,知他隐有讽刺之意,李峤扶着窗棂沉默半晌,叹口气道:“这生上亏名教,下负恩主,合该有此报应。”薛崇简终于将目光缓缓转到李峤身上,他低声笑道:“先生,这阁子场水来,也许就化为丘虚,你文章却是能流传千古。你才调只有百年后人才能仰慕,你功罪,也只有百年后人才能评判。文章功业,原本与眼前富贵虚名无关。”
李峤浑浊目光与薛崇简对,忽然颤声道:“笔,拿笔来!”随行仆童忙从行囊中取出笔墨纸砚,李峤舔舔笔,落笔写道:“君不见昔日西京全盛时,汾阴后土亲祭祀。
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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