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贞握着纸杯手不太稳,低头安静好会儿
双眼睛还不放弃地张望着。
“你是不是想找什东西。”肖扬小声问他。汤贞仿佛没听到,肖扬又问:“还是你想找什人?”
“想找小周。”汤贞哑声恳求。
“小……”肖扬愣。
肖扬其实没想到汤贞会这直白地回答他。就像以前,每当他追着汤贞问什事情,汤贞总要逗逗他才肯告诉他,而告诉他事情,十有八九还是假,是逗他玩。
吃药副作用很大。日子过得黑白颠倒,有时白天药效过不去,能整天不省人事,有时夜里突然醒,又折腾晚上也睡不着。得这种病人,半夜时分最容易胡思乱想,容易有危险举动。郭姐甚至给汤贞生活助理祁禄弄张床,就放在汤贞公寓客厅里,白天黑夜地监视汤贞动向,以防止他半夜跑出去,或是再闹出什事情。
也有人说,汤贞得那病,早已经完,缠绵病榻,神经病个。只是亚星几个高层和郭小莉还贪恋汤贞过去给公司带来巨大名声和利益,不舍得就这放弃他,还死死地拴着。
汤贞如今消瘦得厉害,越发显得脖颈细长,肩膀狭窄,像只枯萎仙鹤。肖扬近距离注视他,注视他头发下面久不见天日脸,没有点活人气。双眼睛大而无神,布满血丝,眼底甚至隐隐发黑,副长时间缺乏休息模样。
肖扬以前还不太敢和汤贞对视太久,可这会儿,他觉得他再怎肆无忌惮地观察这张脸也无所谓,因为汤贞好像根本看不到他。
汤贞就像是魂儿被人抽走似,乌黑眼珠睁开,茫茫窥伺着虚空。他还是漂亮,只是那漂亮破败又不真实。他长长睫毛抬起来,好像会睁眼旧式洋娃娃样机械又生硬,呆板又空洞,不带任何人类该有感情。他薄而翘嘴唇微微张开,对着并不大练习室嗫嗫嚅嚅,不出声音,不知他是不是想说什,也不知他在想什。
找周子轲?
现在半夜两点多,到哪去找周子轲?肖扬额头直冒汗,可看汤贞这副模样,他鬼使神差摸出手机,翻出周子轲电话立刻拨过去。
没人接,当然没人接。
“你找他有什事吗,”肖扬声音越发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眼前汤贞给他感觉就像某种薄薄器皿,不是人,是器皿,仿佛声音大点,这个器皿就会碎,然后有什东西就会彻底溜走,“现在这晚,周子轲肯定睡觉呢,对不对。这样,你有什事情就和说,明天早见他就告诉他,让他去找你。”
汤贞好像没听懂。肖扬又劝他:“现在太晚。”
肖扬注意到他嘴唇有些干裂,甚至有几条血口子。
“汤贞老师你要不要喝点水?”肖扬说,他转身低头翻箱倒柜地找纸杯,急匆匆倒水。
肖扬心里没来由地想,他当年可是为汤贞,才想要来亚星。
汤贞老师素来只喝35度左右温水。肖扬想起这事时候已经晚。汤贞已经接过纸杯,他手腕从宽大袖子里伸出来,细得不似人形,双手苍白修长,指甲又极短,明显被人刻意地过度修剪过,就好像不剪成这样,连他自己指甲都会弄伤他。
汤贞咽下水,喉结滑动,像服从命令,没有点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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