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谊年撤撤嘴角,说不清是哭是笑,“她比你干脆,昨晚和
竹固山上匪死得那样多,这案子,当真是干净吗?这多年,上溪人敢怒不敢言,可冤屈随着血,渗进土底下,终于惊动阎王,鬼差要拿着人命账簿到人间世追债来。
而这本账,或许头笔就要算在孙谊年这个县令身上。
余菡声音下子拔高,她有些焦急,“那又怎?当时你是在山上,可朝廷将军说要杀山匪,这哪是你能做得主?再说,这些年,衙门差事,哪桩不是由那秦师爷办,你就是个甩手掌柜,什都不知道,那个什昭王来,要问责,你跟他解释解释不就成?”
“谁说什都不知道,都知道。”孙谊年平摊在床上,苦笑声,像没半幅魂,“且这上溪城中,来又岂止小昭王个。你不明白,上溪这个官府,眼下已不是能做得主。”
他顿顿,收拾好精神起身穿衣,“这样也好,就这做个断,从今往后,别再有人因为这竹固山没命就是。”
“你问今早来那个人是谁。”孙谊年稍停,说道,“小昭王,你可听说过?”
余菡不曾听说过小昭王。在她眼里,什王侯啊将相啊,那就跟天上神仙似,是摸不着触不着。
听孙谊年这说,她只在心里嘀咕句:“原来是宫中王爷,怪不得,长得那样好看。”
“他是为查竹固山那些山匪死因来。”孙谊年涩然道,“几年,点踪影也没露过人,他来,就被他引出来。”
余菡没怎听懂后半截话,只问:“他要查山匪?那些山匪都死五年,怎眼下才查?”
余菡听出他言辞里自责之意,急忙跟着穿衣,“不明白?怎能不明白!那个秦景山,他可真是对得住你!当年你是救过他性命,后来他犯事,没差事可做,你还把他招来县衙。个戏子都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倒好,来你身边做师爷,差事大包大揽,把县衙生生弄成他言堂!这倒罢,那个蒋万谦,当年不就是他去牵头?是他引着蒋万谦上竹固山,结交耿常!哦,眼下出事,却要你出来顶缸,这算什道理?敢情这脏水全泼在你人身上!”
孙谊年已穿好衣衫,听这话,欲言又止地看她眼。
他到底还是没多说什,推门唤来名厮役,把昨晚就备好行囊送进来,搁在桌上,再次叮嘱道:“小昭王来,上溪很快要出事,你……趁早走吧,这行囊里东西,足够保住你后半生。”
余菡看眼桌上行囊,还是有点迟疑,“你真要走啊,那家里人你打算怎办?”
她问是他家河东狮。
“可能是当年竹固山上流血太多。”孙谊年无力地笑下,“当时……也在山上。”
“知道呀。”余菡道。情事刚过,两人尚是温存,她手指在孙谊年肩头打着圈儿,“咱们爷,可是剿匪大英雄呢。”
孙谊年并不领她这话情,他别过脸,字句地重复道:“说是,当时,也在竹固山上。”
余菡怔怔。
她这个人,脑子不算太灵光,然而孙谊年这话出,她竟像是听明白他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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