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茂听这话,也是意外,难得见章庭不是心高气傲样子,他
既然洗襟台在修筑那刻就沦为青云台,他是不是不该去苛责父亲?
山岚拂过,几片树叶离梢飘落,章庭只觉自己被这叶遮目,他看曲茂眼,就这会儿工夫,曲茂已打起盹儿。
都说难得糊涂,人是不是稀里糊涂地过活才好呢?
章庭蓦地开口,“曲停岚,如果有天,你发现你所认为对,其实都是错,你最相信人,做最不可饶恕事,你要怎办?”
曲茂已快堕入梦乡,乍然听到他这问,迷糊会儿,“什对错饶不饶恕,你在说什啊?”
请来!”
章庭听得急令二字,心间稍稍动,“什急令?”
“急令就是……就是那个……”曲茂绞尽脑汁地想会儿。他哪知道什急令,家将临时送过来让他签,他闭着眼就签,“哎,你管这多干什,总之是个调兵玩意儿。”
章庭直觉这急令不对劲,本想多问两句,却听曲茂又在旁质疑道:“你该不会想抢功劳吧?”
算,这个大傻帽,谁会陷害他呢,管他死活做什。
“打个比方,假如有天,你发现你爹犯大罪,朝廷要治他罪,不让他做官,甚至……甚至会牵连到你,你会怎做?”
“……想这多你烦不烦啊。”曲茂不耐道,“那爹要真被朝廷治罪,他不还是老子?能怎办,见到他,还不样得给他磕头。”
“可是,如果你必须做出抉择呢?必须在是非与亲义之间选个呢?”
“选?选什选,章兰若,你知道最烦你什吗?你这个人,脑子不好使就算,躺平由它生锈不好吗?你还非得让它转起来,转就打结,越打结越转,拧成团麻花,为难自己就算,还来为难。”
章庭听这话,居然难得没和曲茂争,“你说得对,天资平平,远比不上忘尘,更不必提昭王殿下,这些年自问勤勉克己,到眼下,却走入片困顿之中,可能从开始就错吧。”
曲茂见章庭又不吭声,懒洋洋地数落道:“你说,封叔那边你又帮不上忙,到头来还不是和样满山找凉快,还不如趁早走人,留在这矿上做什呢?”
章庭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矿上做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要来。
在中州和章鹤书番争执以后,他料到脂溪会出事,离开江留,疯般往脂溪赶。然而等到这里,见到封原,封原竟也不拿他当外人,事无巨细地把岑雪明下落,与小昭王争端告诉他。章庭为官数载,持身清正,这还是头回,他作为个局内人,直面这样龌龊,而与他同在局中,竟是他直奉为楷模父亲。所以今天早,当参将问他是否要上山时,他就跟来,他知道矿上形势危急,玄鹰卫到,封原和小昭王说不定就要兵戎相见,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办。
买卖洗襟台名额自是罪无可恕,可是事情旦捅出去,父亲也会受牵连。
平心而论,买卖名额并不是父亲做,他甚至极力反对这样牟利之举,且自始至终,至少他出发点是好,争取来洗襟台登台名额分给寒门学士,给他们更多机会,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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