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泉,备笔墨吧。”
书童低低地应声是,以书箱作案,铺好纸张,两个官兵举着火把上前照亮。官兵不识字,不知道张远岫写什,依稀间只见张远岫执笔侧颜沉静而温和,让人不由想起他别称,忘尘公子。
信很快写好,张远岫把信封好,又从袖囊里取出个锦囊,连并着信齐交给身后两个官兵,“你们去东安寻章兰若章大人,请他派人快马上京,把锦囊交给小昭王,把信书呈递御前,交给官家。”
两名官兵恭恭敬敬地接过。
张远岫于是淡淡道:“好,你们都下去吧。”
新筑洗襟台遵循旧图纸,古拙巍峨,百零八级石阶蜿蜒往上,每层都是三十六级。它没有像从前洗襟台样建在山腰,而是修在两山之间避风处,直到登上楼台顶,才感受到冬夜寒风。
旧洗襟台,张远岫见到时已经坍塌,至于这座新,他此前在督工时还没建好。
所以这洗襟台顶,张远岫从前次都没登上来过。
眼下站在这里,只觉两山苍茫,天地广大,而楼台其实渺小。
张远岫想起张正清曾说“前人之志今人承之”,想起“柏杨山间,将有高台入云间”。
两人。人背着书箱,看打扮是名仆从。另人穿着袭青衫,周身气泽温润得像白云出岫,可他目光却有些凉,整个人像在风霜里浸过遭。
或许是没穿官袍,等走近,老官兵才认出这人,愣道:“张大人?”
“张大人,您怎来?”
大案将结,朝廷接连处置大批人,老官兵也不知道张远岫有没有被牵连,看他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这里,想来应该无罪,是故毕恭毕敬地问,“是朝廷派您继续过来督工?”
张远岫不置可否,许久,才说:“来看看。”
“公子?”白泉上前步。
张远岫笑笑,那笑里竟有丝难得释然,“下去吧,想个人在这待会儿。”
楼台上少两山阻隔,夜风凉而刺骨,张远岫想起不久前,他去宫中见曹昆德,深宫甬道间也涌动着这样寒风。那个老*巨猾太监嘲笑说,“跟咱家交心这些人中,最有趣当属张
呵,这就是他们兄弟二人心心念念要建成台子?
岂不知那苍天白云之远,即便站在楼台之上探出手,依然有万万丈之遥。
张远岫觉得自己真是不合时宜,五年多前到这里,满目惨景皆不入眼,唯有刻骨思兄之情盖过切人间哀恸。
而今到此,极目所见皆是山河平静,那楼台坍塌丧生无数可怖才姗姗来迟,他这才想到原来除张正清,还有许多人丧生在这楼台之下。
旧日废墟尚且藏在月光照不透地方被把火烧得荒凉,他们居然在邻处另起高台。
他抬目望向洗襟台,“建好?”
“快,就差台下个丰碑还没刻字,台子上祭祀用祠台还没打扫。”老官兵说,“眼下不各地士人不是闹,这边已经停工好几日,都不知道该怎办,勤等着朝廷吩咐呢。”
张远岫听这话,目光落在左手旁尚未刻字丰碑。
曾几何时,昭化帝希望这丰碑上能刻上自己年号,而他希望抹去“昭化”二字,只留沧浪洗襟士子名讳。
“……上去看看。”张远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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