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微点下头:“明白,朝天子朝臣。”
谢煐淡淡地续道:“今上得位有逼宫之嫌,对先帝看重旧臣虽初时拉拢,但皇位渐稳后自是多有冷落与打压。嘉禧元年末,吕氏族人与皇后族人闹次大矛盾,被今上借机发落,吕氏主支三族被夷,旁支尽数流放,先生亦在流放之列。
“到嘉禧二年中,先生虽因大赦而脱罪,家人却已是尽数在这半年内逝去。自此,他抛弃姓名,只自称怀伤,辗转各处带发修行,直至偶遇张大学士。
“张大学士惜其才华,带先生入京,原是想让其教导自家子侄,但被当时已久病太皇太后得知。太皇太后密见先生,随后便安排先生假扮宦官,入东宫教导于。先生虽被困于东宫,却毫无怨言。谆谆之心,实难回报。”
白殊听得有些诧异。先前他听怀伤琴曲,观怀伤棋路,都觉得对方是个平和之人,没想到前半生竟是这样遭遇。这样过往还能有如此心态,难怪他手带大谢煐并不会为达目不择手段,更没有因为皇帝刻意捧杀而心性扭曲。
“可就查到消息,他即便是天资聪颖,也没有能磨练至此等境界历练。”张峤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真是梦中有奇遇吧……”
“他可不像你查到那般简单。”怀伤点拨道,“方才与他聊那些,你如何想?”
张峤老实回答:“唯行遍天下,方可知天下事。”
怀伤点头:“老夫颠沛半生,见识各方风物。他却没有接不上话时候,甚至没露过丝疑惑。”
张峤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那殿下与他走得这般近……”
棋路变幻莫测,倒是让老夫久违地过把瘾。”
白殊也笑着道:“先生能尽兴便好。左右事情不多,先生哪时棋瘾又犯,差个人到前头唤过来便好。”
再聊过几句,白殊与谢煐便告辞离去。
张峤将两人送出松梅苑,回屋就将仆役都打发出去,关上门坐回怀伤身旁。
“先生看那白三郎如何?”
随既白殊又想到两年前史更汉叛乱,以及年半前从江南来京乐伎李若儿。
“先生被迫离开东宫,是因为你在两年前那次叛乱里表现?”
怀伤笑笑,打断他道:“殿下未必没有看出来。为君者,识人为最重。老夫扶着殿下走到这,已倾尽所有。往下路,殿下只能自己走。你为人臣子,可为殿下谋划,但,切不可替殿下做决定。”
张峤面色凛,直起身子拱手:“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此时,缓步返回前院白殊也在和谢煐谈论怀伤。
“先生如此大才,不论在朝在野,都该是名声煊赫人,怎……”
“先生确曾经名扬天下。别看先生老态,其实他还不到五旬。”谢煐低声说着,“他是先帝继位那年恩科状元,出自建康吕氏。其时吕氏在朝中为官者不少,先生中第之后时常御前行走伴驾,颇得先帝倚重。”
怀伤垂眸喝过水,才缓缓地道:“心性豁达,内藏锋芒。”
顿下,又续道:“他心中有纯粹杀意,大凶,亦大慈,是掌兵之相。”
前半句符合张峤对白殊看法,后半句却让张峤愣住。
“他……杀意?”
怀伤平静地看他眼:“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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