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言神色淡淡地接过来,笑道:“多谢。”然后无不遗憾道:“可惜前日受刑,不知怎舌头坏,已尝不出味道。酒色虽好,却品不出是甚酒。”
苏晋道:“是杏花酿。”
晏子言握住酒盏手顿,眸色黯下来,忽问:“沈青樾果真没来?”
苏晋不知当说什好。
晏子言兀自笑笑:“他每年开春,都会亲手酿几坛杏花酿,这辈子,从未夸过他甚,唯回,大概是去年开春意外尝他杏花酿,说句,酒不错。”
苏晋道:“这也是受沈大人所托。”
沈奚默默,似乎在努力想该说些甚,终是叹:“他辈子清高,把尊严看得比甚都重,眼下落得这副光景却让瞧见,想必觉得不堪。每回来,他都要与吵上架,当是不愿再见这个仇人。”
他又道:“你不样,你与他相交不深,他快死,有甚不愿与说,也许愿与你说。”
黑暗中只有火光,甬道深长,晏子言牢房要走到尽头。
他似在闭目养神,听到牢门动静,蓦地睁开眼,看到苏晋,愣愣道:“是你。”然后他沉默下,往苏晋身后看眼,轻声问:“只有你个人?”
阿留嘴虽被堵,仍为苏晋备好膳食,打好热水。
苏晋奔波数日,终于能洗风尘。
这日睡得格外沉,柳府内外弥漫着淡淡杜若香,香气怡人,入眠后连梦都没有。
苏晋这觉从天刚亮睡到天黑,醒来时已是夜半,安然进来说户部沈侍郎已在柳府等她整日,要带她进宫见晏少詹事。
苏晋虽没想明白晏子言为何临行刑要见她,但思及人之将死,也并未推脱,跟沈奚上马车。
苏晋道:“沈大人说,他每回来看少詹事,您都要与他吵回,今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碍眼。”
晏子言晃晃手里杏花酿,仰头饮而尽,“哼”声道:“才懒得跟他吵,就是看不惯他每回来副少言寡语样子,从小到大非要气死劲头到哪里去?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劲头到哪里去?不跟他吵两句,只怕他会闷死。”
苏晋垂眸道:“有些话眼下提或许不应当,但清明如少詹事,不会不知圣心所向,倘若少
苏晋还记得上回见晏子言样子。
长眉凤目,白衣广袖,宛如古画里魏晋名士。
而今再见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脏污囚袍遍布血痕,瘦骨嶙峋样子哪还有昔日风采。
苏晋点头道:“来送少詹事程。”
说着,进得牢房,将手里酒坛放下,借着上路饭余下酒盏,为晏子言斟杯。
暗夜中,刑部大牢门口点着灯火,往下走条深长地甬道,两侧皆是铁牢,黑漆漆,偶有月光透过高窗照进来,能看到牢里关着囚犯。
沈奚带苏晋从大牢后门而入,旁刑部小吏举着火把。走到半,沈奚忽然顿住脚步,递给苏晋小坛杏花酿道:“你去吧,就不去。”
苏晋愣愣:“沈大人?”
火光与月色洒在沈奚身上,双桃花眼低垂着,眼角泪痣格外夺目。
他低低笑声道:“其实他也没说定要见你,只是听说你没从晏子萋入手查晁清案子时候,跟提过句想要当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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