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听这话,不由怔住。好不容易想起仕子闹事后,她因未能平息态势,有负所托,确实跟都察院欠二十大板至今未能兑现。
她细细思量阵,刚想说甚,抬眸却见轩辕台侧跌跌撞撞跑来人,竟是宫前殿管事牌子张公公,隔得老远就唤声:“柳大人留步。”
苏晋心中浮上不好预感。
吊死在宫前苑璃美人死相可怖,至今还如道阴影笼在她心头。
可璃美人是后宫之人,出再大乱子也该由皇上或皇贵妃来审,这张公公跑来找左都御史做甚?
苏晋沉吟许久,轻声道:“大人是说,但行好事,不问前程?”
柳朝明淡淡道:“你若这想。”
苏晋又思索阵:“所以不交僧道,便是好人(注1)?”她说着,忽然自顾自地笑,“大人曾经做棋子时,可是将佛经道经都抄过不少?”
柳朝明眉心微微蹙,觉得她又将那幅巧言令色花头端出来,可别过脸去看,却见她侧颜笑靥未褪,竟像是真地找到乐子般。
柳朝明时有些恍然。
苏晋摇摇头:“执棋人太多,太子,七王,十四,甚至更多,或是高高在上殿下,或是位高权重朝臣,人微言轻,只想知道身为棋子,应当怎做。”
柳朝明道:“既身为棋子,那便做你该做。”
他穿过甬道尽头门,拾阶而上,广袤轩辕台下子扑入眼帘,满天满地都是落雪纷纷。
“在这乱局之中,执棋者众,这是坏事,也是好事,沧海横流,谁又能真正做到把控全局?”
苏晋垂眸又是笑:“大人意思是,执棋者众,所以执棋人有时亦作棋子?”她顿,问道:“这可是大人切身体会?”
难不成又出别乱子?
果不其然,张公公到柳朝明跟前便跪拜道:“柳大人,宫前殿出大事,皇贵妃娘娘,
他还记得初遇苏晋是暮春,她眼中苍莽如秦淮连天风雨,绵延不去,后来直至她升任巡按离开京师,他也只见她真正笑过回,是在得知晁清还活着之时,而那个笑容,也是转瞬即逝。
而今不知是否是他错觉,苏时雨自巡按归来,脸上笑容忽然多起来。
像是被忽袭而来清风带着暖意消融心中冰雪,亦或有苍穹倾洒下日光洗去眉间萧索,伶仃小半生眸子里火色渐褪,染上半壁春光。
只是不知她光风霁月从何而来。
柳朝明看着苏晋笑颜,淡漠眸光倏尔变得柔和,他转回头,没甚表情地说道:“佛经道经抄得不多,账倒是记不少,头条便是京师衙门苏知事欠都察院二十大板,至今未曾上门来领。”
柳朝明却没答这话,而是反问:“你身为女子,却深陷危局,为何?”
苏晋愣愣,片刻又明白过来。
是,她身为女子,却执意留在仕途,其目或许更比天下男子单纯许多。
她不为平步青云加官进爵,也不为千古流芳名垂青史,若非心怀明月想以苇渡江,何至于将自己置于险境?
柳朝明亦抬眸望向这漫天落雪说道:“所谓坚守本心,从来不会是条坦途,你所往之处横亘山川河流,目之所及或有乌云蔽日,但你胸怀坦荡,何须在意谁会搅弄风云,只要心中明月常在,总有揽月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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