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羡涣散眼神慢慢地,重新聚拢在朱悯达身上,他安静地走到他身前,抬手握住那根刺穿他胸膛长矛,狠狠拔。
长矛“哐当”落地,朱悯达身体失支撑,向前倒来,朱南羡伸手将他扶住,让他头垂靠在自己肩,然后抬手拔出刺在他背后两根长矛。
在朱南羡眼中,他大皇兄直是卓尔不群,威风凛凛,他坚实身影始终为他撑起着片天,让他在这深宫中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从未想过,有天,他大皇兄竟会像这样疲软无力
沈奚已比他早刻到。
他跌坐在沈婧身旁,整个人是无措,直到听到朱南羡脚步声,才茫然地转过头看他眼,却又看回沈婧,低低地,暗哑着,说:“被障目……”
天上午阳高照,春光无比盛大,可这浓烈日晖却照不进朱南羡眼里。
他眼眸从未如此刻般黯淡过,喉结动动,才问句:“麟儿呢?”
沈奚身躯狠狠震下。
沈奚蓦地勒住缰绳,或许是因为动作太急,马匹竟在坡道上失前蹄,沈奚自马上跌落在山道,道旁坚石膈得他手肘生疼,但他却顾不上这疼痛。
他茫然地望向昭觉寺方向,下下数着这钟声。
撞钟十二下,国丧之音。
朱南羡与苏晋赶到昭觉寺时,整个寺庙已是片寂静,不知是谁大开杀戒,四处横亘着僧侣尸体。
朱南羡扶着寺门,安静地看片刻,言不发地往绕开尸体,往昭觉殿方向走去。
,然后他蓦地回转身,仿佛连命都不要似地往宫外狂奔而去。
方才侥幸与自欺欺人在这刻被碾成齑粉。
羽林卫定是有异心,否则他们不会杀那两名暗卫,他们定是怕有人从这两名暗卫口中问出什。
而他们既然敢在今日肆无忌惮地杀这两名暗卫,说明他们不再畏惧朱悯达权威,说明他们今日定有异动。
沈奚知道,这浮浮沉沉表象下,定还有更晦如夜谋算,更深如海真相,可是他没法再往下忖度。
朱南羡垂下眸,唤句:“亲军卫。”
“属下在。”
他抬起头,平视着前方,眼神有些涣散不知在看什:“去找朱麟,哪怕把整个寺院翻过来,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亲军卫瞬间分成数列,向四方散去。
有个瞬间,朱南羡与跟在他身后府兵是没有声音。
这个曾香火鼎盛寺院,像是在竭力秉承着慈悲之姿,以无尽风度化着这场罪孽,却吹不散太过浓厚血腥气。
朱南羡走到诵经佛殿前便看到。
朱悯达被三根长矛扎着,整个人是立着,头却低低垂下来,已没有声息。
沈婧就在他身旁,殷红血染遍她衣裙,她就这静静躺着,就像伴他而生伴他而死朵怒放却凋零花。
像是有人把攫去他思绪,心中干干净净只剩片荒凉。
他想,他今早再坚持下就好,再坚持些,哪怕以肉身拦皇辇,哪怕让车辇从自己身上轧过去呢?
他已算到,他早已想到,可是他被谁,不知被谁,这时障目啊!
急马奔走于城西荒道上,离昭觉寺尚有五里。
遥遥古刹中,忽然传来悲切钟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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