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醒来,外头天已大亮。
她挖空心思想半晌,低低应声是,又小心问句:“陛下,可要为苏大人打水沐浴?”
朱南羡听这话,诧异道:“她不是刚洗过?”随即又反应过来栒衣言中意,沉默下,道:“不必。”
朱南羡清洗完毕,吹熄灯火,掀开被衾上卧榻。
他进衾被里便带来股融融暖意,但却并不躺下,在身后支个引枕靠着。
苏晋问:“陛下不睡吗?”
:“是,事后大理寺查清白屏山火|药案根由,柳昀所上都察院审核奏折里,附上本奏请文书,说此事对外可以用‘意外’作解,称这些硝石硫磺是由朱沢微负责批军资,往西北运送途中,因存放不慎,引发崩炸,导致山中坠岩,泥流滑坡。将这份文书仔细看过,细节出入柳昀已处理得十分妥当,是以将就这文书上解释,写封亲笔信给胡皇,胡皇已回信,此事算是结。只是,你如今受伤,原定九月出使安南人选还待再议。”
苏晋道:“陛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也并非没有。”朱南羡道,“仔细斟酌过,都察院柳昀,钱月牵,翰林院舒闻岚,户部沈青樾,礼部邹历仁,以及朱弈珩大抵都能胜任。但,对朱弈珩始终不放心,不能将此事交给他,钱月牵是他人,同理不能委以重任。舒闻岚身子太弱,经不起舟车劳顿。邹历仁倒是景元三年状元,有才是有才,身上却少点使臣该有慷慨锐气,本事总差截。本来派个年轻七品御史去也行,但这回胡元捷连番遭遇事故,令个籍籍无名之辈出使,显得大随诚意不足,因此挑来挑去,只剩沈青樾与柳昀。
“这二人都不能走,沈青樾掌户部,如今朝政处处都要用银子,没他不行,单说西北军资军费,若非他,都不知该怎解决;没柳昀更不行,今年开年后,朝局艰难,三月湖广桃花汛,五月山西灾荒抚恤,还有开封府贪墨案,赣州带流民安置,无不是经他处理妥当。”
朱南羡说到这里,不由笑:“如今理朝政,才真正明白昔日父皇为何如此看中柳昀。朝廷短人才,像这样治世能臣,百年难得遇。”
朱南羡道:“躺下去只怕又忍不。”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仍是坐卧着,声音自黑暗里传来,很沉很好听,“这样已很好。”
苏晋在他怀里安静地笑下。
她确是很乏很累,枕着他胸膛,温热气息像要将安稳地她包裹起来,很快便睡过去。
朱南羡原以为自己会在纠结反复中度过晚,没想到苏晋睡着后,他听着她起伏有致呼吸,闻着她发间清冽气息,不多时竟也沉沉入眠。
彼此心安,夜无梦。
苏晋道:“陛下不必为使臣事忧心,自觉已无大碍,再养些时日,想必可以痊愈。”
朱南羡道:“是有私心,想将你留在身边,何况使臣九月就要出发,你十月还该成亲。”
他握握苏晋手,将空碗递给旁栒衣,道:“打水来。”
陛下这是……当真要在此更衣?
栒衣十分为难,她当年是在东宫伺候,皇帝宠幸嫔妃,不,宠幸还是个位高权重大臣,该是什规矩步骤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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