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有点旧,回想起来也模糊,沈奚只记得彼时年少,自己好像有点不服气,十三与沈府再亲,到底也是朱家人,再说,十三脾气就很好吗?莽撞,恣意,飞扬,冲动,大而化之,加之出生天家嫡系与生俱来倨傲与威风,若非从小从军,放在宫外简直堪称跋扈子弟。
因此他总爱与他争,想杀杀他威风,凭着自己几分聪明,十三往东,他就要往西,十三往北,他就要往南,吵吵闹闹过完整个少年,竟也没能闹僵。
沈奚想,大约是十三让着他吧。
他真是太不好,后来得知明华宫起火,心里只剩个念头,十三其实待自己很好,二十余年短短生,他也很难,他该与他少争些,让他过得舒心些。
沈奚早在十月中就觉察出事情不对,开始是从苏晋来信措辞里看出片许端倪,后来到十月,朝廷接到木彦三卫消息,他便彻彻底底地猜到事情因果。再要往回赶已是来不及,焦虑之中还好稳住心神,先动用切势力,瞒过柳昀与朱昱深耳
“啊呀!”小火者吓出声惊呼。
然而大珰在旁,不敢露怯,提着胆上前看,才发现这身影眼熟得很:“马公公,那边、那边好像是沈国公。”
马昭目色诧异,拿过风灯,快走几步。
轻微踏雪声惊动沈奚。
他已在这里躺夜,时睁开眼,也没出声,缓缓抬起只手,将来人拦下来。
夜更深些时候,宫内鸣号角。
子时已至,又年过去。
永济二年年关,随宫不设宴,四下里冷清清,后宫无人,连侍卫都散半回家回营,巡夜都是内侍。
名小火者路过六部,老远看到前方有身姿高大人走来,提着风灯照,竟是内侍马昭,
“马公公,大过年,您怎也值勤?”
冰凉雪水沾湿大氅,慢慢浸透衣衫,侵入肌理。
可他仿佛并不觉得冷,抬眼不见天幕如盖,熹微缕晨晖如梦幻泡影,恍惚还以为看到很小时候,大姐二姐还在,祖父祖母亦在,沈拓官品不高,他们四姐弟在沈府成日打闹时光,大姐沉稳,二姐温婉,他只小沈筠岁,两人最顽皮,三天两头就要吵嘴。
又或看到麟儿出生那日,他和十三抢着去抱,小小个人儿窝在他们怀里,竟不怕生,看到他咯咯地笑,看到十三,也咯咯地笑。
当时沈婧刚生产完,还虚弱,隔着帘子唤十三,说:“你回头跟三妹写封信,就跟她说麟儿出世,好叫她安心。”
沈婧与沈筠都是这样,总觉得十三性情比沈奚好,家里有事,也多嘱托十三。
“不然呢?”马昭笑,“咱们这样人,都孤寡,不兴祝什年关,把前后宫巡好,只要陛下宽心,们这年节,才叫过得顺畅。”
他如今也是个人物,跟过两位大珰,晋安年间还伺候过苏大人,而今到永济朝,听说永济皇帝寝宫建好,还要招他过去做管事牌子呢。
小火者应是,走在马昭前头半步,为他提灯照路。
六部很大,踏着雪,走得十分慢,从正午门外步廊处处巡至刑部大牢,寅时已过去大半。
天将明,楼隔间片晨霭,老远望去,前方雪地上似乎躺着人,乍看,还以为是个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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