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无道:“是,但陛下有要事交代,是以末将途中折返。”
他拱手揖:“苏大人,陛下想告诉您,他已知晋安陛下如今正于去往西北途中。”
苏晋眉心微微蹙,辨不清这话背后深意,整个人都警觉起来。
岂知阙无将语锋转,不再提朱南羡,反是道:“陛下问,在苏大人看来,满朝文武,除柳大人,牵扯重大屯
或许是朱昱深早已派人打招呼,待苏晋回到锦州府衙,她住院落已被单独劈出来,修筑隔墙,增派巡卫,又添随从,简直要作成钦差别院。
苏晋本欲与当差说不必麻烦,想到如今衙门内当家布政使大人心只会溜须拍马,权且作罢,唤来名小吏问覃照林与晁清去向,小吏答:“今早大人令覃护卫与晁先生起去寻翠微镇镇民,眼下还没回来哩。”又连忙问,“大人要派官兵去寻人吗?”
苏晋摇摇头:“不必。”
用过膳,洗去风尘,躺倒在榻上,却是怎也合不上眼。
苏晋不知今后何往,想去西北寻朱南羡,可他好不容易平安,自己这罪臣之身,只怕会给他招去祸事。
柳朝明想,最初想让她来都察院,实是因老御史之托,后来发现她是女子,才悔之不已,时局险难,纵是男子亦九死生,况乎她还背个谢相之后身份。
仕子案后,她跪在自己身前,说大人之志,亦是时雨之志,他不知怎就信她。
先头种种权衡利弊思量得失全然作不得数,苏晋直不知道,当年她那轻易就做御史,是因为奉天殿审仕子案前日,柳昀曾单独求见朱景元,恳请他准允于仕子案立下功劳苏知事入都察院。
大人之志,亦是时雨之志。
若不论及立场,她后来作为,从来不曾令他失望过。
”
风是从天末吹来。
他背光而立,她迎光而立。
柳朝明亦看向苏晋,半晌,摇摇头:“没什。”
马车起行,阙无赶车赶得很快,直至夜里,已行出城外数里,然郊野人家亦有庆贺之声。收复安南,拓展疆域,云贵设道,江山数十年终于有头个实实在在喜讯。
沈奚那日说,十三这几年还是留在西北为好,此言双关,她不是听不明白。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几年朝局尚动荡,她与朱南羡身份太特殊,妄动是下策,该静候等待时机。
茫惘间不知何时睡去,隔日醒来收整妥当,左右无事可做,本想去衙门里再问问屯田案子,走至院中,意外听到脚步声。
原以为是覃照林与晁清回来,迎去院门口,竟是阙无。
苏晋愣道:“阙大人不是已随陛下离蜀返京?”
那抹明艳绯色曾在他心中催生出片莲叶田田好风光。
可惜好风光该藏于风中,匿于月下,只有在黄昏为她素衣染上灼光,明眸中生出烈火时,又恍惚得见。
而往事去糟粕,碾磨成玉,最终静水流深。
还能其实什呢?
其实,她也是他这多年来,所见过,最好御史。
不知日后会否更多,会否更好。
柳朝明掀开车帘,今夜月极明极亮。
亮得像方才离开时,与苏时雨溶成身黄昏艳色。
她站在斜阳暮里,霞光兜头浇下,身素衣如灼,问他其实什。
其实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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