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这些年,不断地回想起你分别当日情景,深知你是个果决人,若想留下做御史,刻都不会迟疑,所以笃定你彼时犹豫不决,只是因为个情字。”
“可如今看来,是太过武断,看低你。”
“分别这些年,你常常通信,你每封来信都看过数遍,记得分明。”
“记得最初两年,你与说你在苏州办案,去湖广治水,你怜悯百姓疾苦,心忧国事,壮志凌云,景元二十四年,你力参倒朱稽佑,破山西行宫案,请立功德碑,令千百工匠自苦难中脱身,食有所依,名震天下。
覃照林道:“俺能有啥打算,大人去哪里,俺跟着大人,保护大人就是。”
晁清笑笑:“在蜀地已住惯,等翠微镇案子结,或许回到翠微镇,或许换个地方,重新开个私塾教学授业。”
他顿下,终是问出口:“你……要回京?”
苏晋垂眸不言,良久,她轻声道:“还没想好。”
绯袍缎面细如流水,摩挲在掌下,又自嘲笑,“其实亦没得选,只是心中牵挂人,割舍不下。”
那日分别,她对他说,你之间岂在朝朝暮暮。
其实亦是在劝自己。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与朝朝。
日光更盛,流转在绯袍与官印,苏晋伸手触及其上。
“时雨。”旁忽地有人唤她。
粗枝伸得极长,明明已背道而驰,像是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偏生却发出叶,开出花,迂回往复,纵横溯源,到末,交织得如火如荼。
殊途同归。
苏晋折返回屋。
屋中,绯袍搁在高台之上,朱色映着晖,明明极艳,却深静异常。
当年她离开都察院,曾无数次想重换这身御史袍,而今愿景已近在眼前,她却迟疑。
晁清听她如此坦诚,亦淡淡笑。
“时雨,你还记得当初仕子案后,与你分别前说话?”
苏晋轻声道:“记得,你愿能凭所能,拨云见日,爱所爱,恨所恨。”
晁清却摇摇头:“不是这句。”
他透过窗,望向远方:“那日让你跟走,说愿照顾你生,你凭栏望向宫楼,迟疑片刻,说你要留下来。于是问你,在这深宫之中,你是否已有牵挂之人。”
如今这院子,不必通禀便能进来只有两人,覃照林与晁清。
她方才想事情想得专注,竟不曾觉察他二人已回来。
晁清目光落在绯袍与官印上,犹疑下,道:“刚才与照林碰上陛下侍卫阙无大人,他未避讳二人,已将陛下圣意说。”
苏晋“嗯”声,却没接着他话头说。
过会儿,她问:“云笙,照林,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绯袍如烈火灼然,她尊之重之,敬之畏之,若夕穿上,岂可轻易褪下?
苏时雨幼时磨难重重,伶仃孤苦,此生幸得人,将她视为掌中珍宝,眼底明珠,心上月光,他为她夺天下,舍天下,倾尽性命为她风雨无间生命洒下万丈光。
她本不该是儿女情长人。
可若说此生有什能与她志并重,便是与朱南羡相守生心愿吧。
不知是不是这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中庸之道,情若太深,缘就浅,拼命要厮守终生,到头来,还是天各方。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