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暮里，沈奚忙里偷闲，自树下挖出
坛杏花酿，坐在石桌前自斟杯。
句见字如晤，她终究没能等到柳朝明。
但她记得离开南京前，与他见
最后面。
永济十三年暮春，风雨连天。
她去大理寺结案，他先她步在朱雀桥边落轿。雨丝洋洋洒洒，他隔着雨看来，她亦隔着雨望去。
世间烟雨苍茫，他们终于看清彼此眼底烈火灼然。
过
会儿，她道：“便不办成亲礼行吗？”
她似是欲言又止，顿下，忍不住又说，“且这
多年每回提‘成亲’，便要遭逢场别离次大难，可能
与这两个字犯冲吧。”
朱南羡愣，片刻，大笑起来：“好，那便再不提这二字，日后你常伴到老，不在乎这些俗礼。”
他们驱着马车走在路上，也不知误入江山哪座城，城中景竟与江南相似。
有流水似秦淮河，河上画舫，岸边垂杨，杨树下，有少年公子摆摊卖画。
唤：“阿雨，阿雨——”
朱南羡手握在刀柄上，微微拔，刀锋出鞘铮鸣声惊得阿福振翅飞起，下刻，朱南羡伸手往前揽，便将苏晋拥入自己怀里。
被剥夺歇脚处鸟儿又要跟着朱南羡往屋子里飞，谁知还没飞进去，眼前木门“吱嘎”合，竟将它拦在屋外。
阿福终于生气，歇在房檐，对着月色，用这些年边疆将士偷偷教它新词儿骂：“臊得慌，臊得慌——”
方入夏时节仍有些微寒凉，只是雨水日少似日，若时雨落，便要伴着雷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尔后就是格外盛烈阳光，照得万物蓬勃生发。
烈火可燎原千里，可传承古今，可烧遍这个江山锦绣，烧出段盛世繁华。
只是，远离庙堂苏时雨后来想，雨遇光便歇，火逢水终灭。
江山多少年，百岁繁锦亦如白驹过隙。
青史恍若长河，每个人过往生跌入其中，与这沧浪水溶在起，便遍寻不着，若真要在心中留下些什，便说说那年吧。
那年，秦淮还是烟雨茫茫，新政正在施行，西北与北疆仗还在打。
苏晋看着那卖画公子，想起初到应天府那年，不慎撞翻晁清笔墨摊子，劳他路追她追到贡士所。
又过城中高门深宅，翘檐下悬着铁马，有门庭荒径对巷而开，放眼望，窄门高槛，进进深院重重。
暮雪寒天，随宫深深，她与沈奚就坐在这样宫槛上，沈公子往后倒，枕雪而卧，举着折扇朝夜天点，说要支个算命摊子，能断生死，可批祸福，挥洒之间，风流飒然得令人心惊。
城中还有座桥，斑驳古旧，石栏槛上已长出层层青苔，想来这也是个多雨城。
苏晋看着这石桥，忽然怀念起秦淮烟雨。
朱南羡与苏晋在驿站多留日，作别这些年跟在苏晋身边覃照林与覃氏，便要往南走。
车马辚辚，他们走得不快也不慢，左右不必赶时辰。
苏晋太乏，在马车内睡觉，才想起来自己连要去哪里都没个数，于是掀开车帘问：“们是走到哪里便算哪里，还是有个去处。”
朱南羡转过头来看她眼：“先去蜀中，想去你祖父墓前跟他求娶你，然后好好办场成亲礼。”
苏晋听这话，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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