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从车里伸出双手,捉着贵客衣袖,将身子探出来。居然是个少年。那少年也穿同样长衫,条腿似乎受伤。眉眼虽十分标致,神情却冷肃。宛如冰雕叶雪捏花,还未出声,双眼睛已将人拒在千里之外。
这两人分明个温和个冷淡,或许是穿着相似缘故,神态无端有些微妙吻合,看起来竟像对兄弟。戏院老板不敢怠慢,对那年长位鞠个躬,道:“三爷,今夜真是多谢您照应,请跟来,包厢已经准备好。”他边做着欢迎手
今日华鹂戏院格外热闹,无论是包厢还是底下客座,都早已订满。晚上六点过,戏院门口被挤得满满当当,拉车等生意,兜售香烟瓜子,熙熙攘攘地排布在街道两侧。人声竟盖过往来汽车喇叭。
戏院内挂起招牌,今夜有出《寄扇》,在旁配白燕生三个大字,正被圈彩灯映得闪耀夺目。说来也奇怪,这白燕生数月前初在戏台上亮相,夜便红透半边天。每逢他戏码,没有天不是宾客满座,观众快把戏院大门都挤破。然而白燕生没有红多久,他又突兀地沉下去——仿佛是被只看不见大手牢牢摁住。他戏被撤去许多,好不容易登次台,底下又时不时有地痞无赖寻衅生事,搅得看客不得安宁。星期不到,这颗乍现明星摇摇欲坠,险些失去它光辉。
不知道人兀自蒙在鼓里,知道人心照不宣,能打压位红人到这种地步,必定是位得罪不起大人物。名戏子得罪这种人,除自认倒霉,还能怎办呢?
不料今天,又有人来捧白燕生。这位却是前所未有大手笔,直接包整场戏票,又指定白燕生来唱夜里倒数第二场戏。眼下戏还没有开演,客却到得差不多,乌泱泱地簇拥在台下,台上台下都是样热闹。
离开演尚有二十多分钟时候,几辆汽车慢慢地从街道另头驶来,停在华鹂剧院大门口。在前头两辆先将车门打开,走下来数名面色不善黑衫大汉,抵住人群往两边推挤,喝道:“让开让开!”
戏院老板在门口翘首顾盼着,见到这几辆车,登时揣着两手小跑过来,问旁边黑衣人:“是三爷到吗?”
那人颔首,戏院老板忙往中间那辆汽车走过去,弓起背脊,满脸堆笑地等待着。
等到车门开,首先探出,却是只雪白娇嫩纤手。名黑衣人抢前两步,将那手托住。手主人伴随着阵幽香迈出车外,原来是位高挑女郎。她穿袭玫瑰红短旗袍,身姿窈窕,盘起烫卷发,乌黑刘海下,是张清艳秀美面孔。戏院老板见到她,立即轻呼声,笑道:“五小姐,稀客呀,难得您今日也来听戏。”
佩玲扭头笑瞥他眼,耳下红宝石坠子盛满摇曳灯光,像杯里酒,轻轻地漾:“只不过是陪客而已,你就不必招呼。”
她话音刚落,保镖已从后面那辆车中迎下人。那人身着月白麻绸衫,颀长削痩,模样斯文俊美,正是戏院老板等候多时那位贵客。戏院老板正要战战兢兢地上去打招呼,又看到那贵客下车,仍没有走开,径自在车门外候着,视线落在车里,似乎在等待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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