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没有任何反应,他动不动地站许久,终于慢慢地吸进口气,慢慢往前走去。
他会回来,盛欢这样告诫自己。坐船也好,坐车也好,就算是爬,都要爬回燕南,来这里见个人,不见到那个人,他死都不会罢休。
敬渊本以为盛欢被押来后,总要闹上阵子,毕竟他来得不甘不愿,在自己身边未必会安分。不料这次盛欢不跑不闹,听话得出奇,倒让敬渊有些讶异。
这是他们在海上第二天,时间已至午后,敬渊在舱房里
盛敬渊办事极干脆,说是今晚要走,傍晚过,就弄来船票,命人提着几个箱子,押着盛欢去西码头。这时正是登船时候,码头上人声喧沸,有哭声——最多也是哭声,两方依依惜别,有人默默垂泪,有人相拥而泣。也有微笑告别,多像是即将远行学生。各人离情悲欢自成个热闹,新鲜世界,盛欢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换身长衫,戴着黑呢帽,打扮得像个大人。盛敬渊站在他身边,他心情倒是很好,接到盛欢目光,立即低下头来笑,抬手拢着他肩膀:“怕?”
盛欢挣开,不言不语。几天前,他还在珑园里读书练字,等待温鸣玉回来。今天却摇身变,在座从未造访过城市,个陌生码头上,成朵无主云,或是被剪断引线风筝。盛欢从未远离过燕城,他知道沪清很远,但也仅是意义模糊远。他仍懵懂着,离情二字于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身旁有对即将分离青年夫妻,男人提着藤箱,握着妻子手,两人絮语不断。即将要登船,人潮涌动起来,缓缓流向前方。做丈夫不得不放开妻子,面走面侧过身向她挥手。两人刚拉开段距离,那名年轻女人忽然奔过去,投入丈夫怀里,哭道:“你可不许忘记,会直等你,等到你回来为止!”
她声音凄厉,像是失群鸟。正在发出尖锐哀鸣。盛欢扭头盯着她,忽然警醒。
这走,归期未知,盛欢陷入前所未有迷茫与恐惧里。他以后会变成怎样人、能不能再回到这里,温鸣玉会等他吗?盛欢终于意识到,此行不是天、个月,而是两年三年,甚至更久。
盛欢无端记起珑园月夜,北苑凄清竹林与雪。那个人捏着他下巴,劝他多笑笑。东苑里幽静空旷走马楼,荫在树影下书房,温鸣玉曾在那里教他写字。那时盛欢紧张得厉害,下笔就要抖。温鸣玉就在他身后,握住他手,提笔时还像个严厉老师般要求他静心,写到半,自己倒先被盛欢扭曲笔迹逗笑。
如今这些画面也像是变成书页,飞快地,以种不可挽回势头往前翻,最终盖定,再也无法打开,阵陌生而强烈孤独从心底涌起,盛欢又悔又怕,他该好好向温鸣玉道个别——至少再看到对方眼也好。
直至这个时候,盛欢才发现自己对燕南有这样多留恋,他攥紧衣袖,脚步下子钉在原地,仿佛在这片土地上多留分秒都是好。敬渊停下来,体谅着这个初次远离家乡少年。等到上船队伍渐渐走到尾,他才开口:“后悔?”
又道:“还是觉得躲在父亲身后,做个被精心保护小少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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