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暗中查访端木墉口中那个“幕后主使”多日，始终
无所获，却没想到今日自己便这
单枪匹马，莽莽撞撞闯进这龙潭虎穴之中来。
雒易看着茶叶在水中身不由己上下沉浮，气定神闲微笑道：“不知这粗词陋句，可堪进献国君观？”
“笔锋清健，文辞兼美，好篇《焚书令》。”沈遇竹合卷递还。饮
口案上已冷
茶，才平静开口，“沈某能不能开门见山？”
“请。”
“单凭这篇文章，或许还不足以煽动晋侯，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决定。”
从来闭门谢客沈遇竹反常态，开始奔走于公卿权贵之门，频频成为豪门盛筵座上宾。他有意识地探听，不着痕迹地影响那些能左右局势权贵们。常言道“用进废退”，沈遇竹荒废二十年虚与委蛇伎俩非常不纯熟。所幸他很善于学习，且不因为自己别有用心而胆怯——虽然他仍然认为权贵之间看似彬彬有礼交际，仅仅是言而无物彼此愚弄罢。
本来他是可以全身而退——他们规划十分妥当，迁移已接近尾声，切却在个毫无征兆日子脱离轨道。
那天他偶然去拜访位年轻上卿。在他经验中，这类纨绔子弟十分聒噪吵闹，但是头脑简单，并不难敷衍。
那个蓝色眼睛贵族热情地为他斟满杯茶，差人取来副字帖，笑道：“雒某雅好书画，可惜年少便继承爵位，直俗务缠身，无暇沉下心来揣摩其道。偶而写张字帖，敝帚自珍，急欲请名家点评，又恐贻笑于大方之家。今日幸得沈先生亲举仙趾，惠临敝府，便忍不住献丑于前，希望沈先生万勿见怪才是。”
十句话倒有九句是虚辞，剩下句，还十足附庸风雅。
“先生莫急。若仅凭篇口舌之论来款待沈先生，也未必太礼薄。”雒易带着谦恭微笑，殷殷为他又斟杯茶：
“沈先生博物洽闻，定然听说过齐桓公与‘委蛇’传说吧？”
沈遇竹没想到雒易会忽然有此风马牛不相及之问，不由怔忪。却听雒易自顾自道：“据说齐桓公尚是公子之时，有日在大泽狩猎，乍然撞见只赤首紫身双头怪蛇，人立于车辕之前，注目而视。齐桓公受惊落马，回宫后便病不起，遍寻天下名医，竟无人可治。万幸位贤人正在齐国桓历，听闻齐桓公怪病而亲自登门。这位贤人详细地描
“沈某介山野匹夫，竟能得雒大人青眼相加，实在愧不敢当。雒大人身居公卿高位，宵衣旰食，日理万机，仍能保持这份清远闲放雅兴，尤其难能可贵。”
沈遇竹不是不会说场面话，只是要克制住善于嘲讽天性，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那时是八月天气，看完雒易递上“字帖”之后，沈遇竹却只觉得层冷汗直冒脊背。
“古者天下散乱，莫能相，是以杂学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私学乃相与非法教之制，闻令下，即各以其私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非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不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蠲焚去之。令到满三十日弗去，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者，以吏为师。”
字字句句，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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