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轻缓地拂开雒易颊边散落鬈发,指尖温柔踱过他耳廓、喉结、脖颈——雒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由着他欺近身前,放柔声线娓娓而道:“雒大人,很喜欢你。你像狐狸样聪明,像狼样悍勇,像毒蛇样冷酷善忍耐。像你这样人,天然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不择手段地朝着欲望直扑过去——唉,若是有你半执着,那该有多好?”
他握住他脖颈,慢慢加重手中力道,感受着雒易呼吸蓦然急促,苍白脖颈上青筋狞然,因窒息而抑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沈遇竹却浑然未觉般,慢条斯理地自语道:“可是你不应该这样羞辱个与世无争人。所以必须甩开你、除掉你,就像捻死只恼人蝇子,就像剜去块溃烂恶疮,就像踢开件挡道垃圾——你却以为恨你?”
他贴近他耳畔,温热嘴唇几乎要吻上那冰凉耳廓:“——你也配?”
雒易剧烈挣动着脖颈四肢,企图夺回自己呼吸,却因铁枷负身而压根无济于事。在即将昏厥过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你或静或动,四面八方,都是天罗地网。”
雒易哑声良久,才涩然道:“你……是何时谋划这些?”
沈遇竹手顿顿,垂目望向案前被缚仇雠:“你知道过去这些时日,有多少次,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你性命吗?——可是,那又有什趣味?”他仰面望着屋椽,自言自语般道:“这些年拜你所赐,……遗落样很重要东西,更觉得所谓复仇雪耻,实在是无可无不可之事。也许觉得,让诡计多端人中诡计,让能征善战人吃败仗,会有趣些吧?但是当真到这天,这感觉……也不过尔尔罢。”
药酒汩汩沸腾,炭火“毕剥”声爆裂。沈遇竹回过神来,注目着案上鼎镬,将鼎盖揭开,股凛冽腥气直冲出来,绕梁不散。鼎内不知是何物熬制而成药汤,恶臭扑鼻,墨绿荧荧,仿佛腐尸上丛生菌类,袅袅腾起缕缕诡异雾,蛰得雒易双目不由阵阵发疼。
沈遇竹似是丝毫不觉腥臭,将它们分别斟出来,淡漠地笑笑:“向也不明白复仇有什意趣可言——但终究未能免俗,聊复尔耳。雒大人,请罢。”
雒易垂目凝望那可怖药汤。三年前,雒易用卑劣手段药倒沈遇竹,开启沈遇竹漫长羞辱和折磨。如今沈遇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份药汤之内所藏何物,他自可想象。所不同是,沈遇竹对他并无任何索求,亦无需对他有垂怜余地。此药饮,他收受沈遇竹所经历切苦厄耻辱,或将更甚——收受那毫无转圜死亡。
雒易纹丝不动,道:“假若喝下这碗药,你是否想好,要如何报复?”
沈遇竹果真露出困扰神情,抚颌细思道:“嗯……剥光你衣衫,让你牵着羊在绛都大道上游街?请你圬墙、掏粪、饲牛养羊?把你卖给生啖人肉犬戎,做个草芥不如奴隶?”
雒易哈哈大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新奇招数!”他阴鸷地逼视着他眼睛,冷冷讥嘲道:“你对恨意,便只止于此步?”
这死不悔改桀骜并没有激怒沈遇竹。他宽容地望着他:“恨你?雒易,你怎会这样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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