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笑道:“雒易,这是你教会。希望有天也有人能让你相信……你同样值得被这样对待。”
雒易只觉阵阵酸心彻骨冲将上来,他攥着沈遇竹衣襟,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也有人’?‘也有人’——其他人和有什相干!——沈遇竹!你——你为什来找?你是尘缘未、偿恩情来吗?!”
沈遇竹只是笑吟吟地抚着他发,温柔地敷衍着。雒易负气自他怀中挣脱出来,翻过身。窗外彻夜流淌着清莹而凉薄月光。
即便如此,第二日醒来时候,昨夜汗湿衣衫和床褥已被换上新。雒易体热,房里点不炭火,而双腿伤残之后血流不畅,天阴冷,又是锥心刺骨疼,沈遇竹时时记挂着为他换药热敷,倒比专职医工记得更牢。恰逢这段时间军务紧急,二人接连数日见
安抚道:“好好,只是个梦而已。”话虽如此,他也觉察到他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原本雒易像是座武库,刀枪剑戟,白刃森森,往往教旁人心怀惕惧,而此刻他却静默而退怯,在幽微光影中泛着点惨白光,如同道鲜活伤口。
雒易额头抵着他温暖胸膛,开口道:“沈遇竹,你什时候走?”
沈遇竹笑道:“你盼着走?”
雒易默然不语。在冰天雪地里待惯人,触到点温热,反倒觉得心惊后怕,须得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决不准仰赖下去,待得这温暖转瞬即逝,却让自己徒然丧失抵御酷寒勇气。良久才道:“你走也好。”
沈遇竹只是轻笑声。雒易知道,他对自己乖戾冷漠已是毫不见怪。
窗外狂雨不知何时已经止歇,只有檐角还漓漓地坠着三四个雨点。他们道听着那雨声,雒易忽然道:“她手上也有这道伤疤。”
沈遇竹怔,才反应过来他指是姿硕夫人。却听雒易阖着眼睛,低道:“小时候很野,常常个人跑到深山密林里去,有回自己迷路,又遇上出来觅食野狼,要不是她带人翻山越岭地来找……”他顿顿,又道:“为卫护,她差点被狼咬断整只手腕。那时她告诉说,普天下所有母亲,都会这样卫护自己孩子。”
沈遇竹心内紧,低下头去,看见雒易紧阖着双目,睫毛在眼下投下丝丝缕缕影子,慢慢道:“可她现在,只是心意要置于死地。”
沈遇竹揽紧怀抱,低低道:“这不是你错。”
雒易周身震颤下,深深埋入他怀里。沈遇竹轻抚着他脊背,温言道:“雒易……真希望自己能够信心百倍地宽慰你,说她定有什苦衷才会这做,不过……这世上有形形色色许多人,有为子女牺牲性命毫无怨言,有却能将亲手将骨肉溺毙在秽水沟里,更别提荒年灾月,百姓析骸以爨、易子而食……想,人性不可泛泛而谈,何况在不同境遇之下,会展现出不同面相,更不能概苛求。但是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不足以概括这切。让相信人性总是高尚光辉,实在没有这样天真;可是要说服说,这世上人人自私自利、竟无半点温情,却总也不愿意相信。因为知道,这世上也有人会千里迢迢地找寻、不顾惜自己性命来救……”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