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开口,只将书册缓缓递到李逸跟前。
李逸接过,看是昨儿上《诗》。
哪怕是泮宫,学生们课本也都是自个抄,世子这本上,字迹刚劲,笔有藏锋,这手好字倒是大大出乎李逸预料。
只上头半点笔记也无,竟是本光书。
李逸不消想就明白,世子日日在外罚站,哪儿能听到讲课呢。
“孤与世子说说话。”
左右不过是个少年,还能拿太孙殿下如何,从人皆退到仅能眼观不能耳闻距离。
“你怎得在此?”李逸含笑问赵深。
那双美目如鹿,湛湛自生情,赵渊暗想,他若是困于陷阱中兽,那李逸就是猎户家小儿,不知凶险,味好奇。
“温书。”赵渊答得简洁。
课业才温半,赵渊突地跃起,眨眼间已藏起行迹,等几息,几片姜黄衣袂隐现在树影间。
赵渊身后飞崖乃是绝路,见李逸还在往上走,他想想,仍回崖顶坐定。
这边才刚露身形,那头就有人厉喝:“什人在前?太孙殿下在此,谁敢惊驾?!”
李逸完全没有料到,这等冷僻险峻之处,清早就会有人在,他是压根没想过惊驾、刺客事儿,他临时起意要来,还有谁未卜先知不成?
他十分好奇,那个悉悉索索,眼见就要现身是樵夫,道人,还是干脆头小兽?
京畿泮宫,依山而建,前有泗水,后有兀梁山。
兀梁山乃是天下名山,有连绵峰峦耸秀,日出清晖,夕照云霞皆是盛景,又有青松、飞瀑、珍禽,诸景物交相辉映。
李逸早就想去挥毫番。
登山需早,李逸不想惊动众人,只带二三个从人让远远跟着,他人兴致勃勃遥遥在前,蒙黑就上山。
天边才有微光,李逸已深入几里。
可世子确是向学,看这样子,清晨至此读书,也不是日两日。
李逸翻至昨日那篇《草虫》,道:“‘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
李逸见世子不肯近些回话,他也不唤人上来,反倒自个近前几步,道:“山上可冷,怎得不在屋里温书?是有不便吗?”
“不冷,不便。”
太孙每有垂询,赵渊句句皆回得如此简短,近乎无礼。
李逸却想着世子官话说得艰难,点不以为意。
目光又落到赵渊手上书册,李逸问:“温什书?”
来人终显身形,李逸愕然,是滇南王世子。
少年将乌发盘成髻,只照网子,半新不旧曳撒穿在身上,手里握着卷书。
朝阳正临照其身,李逸背光而立,少年垂首于前,不见唯诺羞怯,只有种如山沉静。
内宦才要开口斥责,李逸先声开口,“你们都退下。”
“殿下?”
怪石嶙峋于身后,云海匍匐于脚下,赵渊独自盘坐在飞崖顶上,修习吐纳,正是每日必练功课。
红日跃升后,他练完身法,以指代剑舞过遍,这才静下心来读书。
每日罚站于学堂之外,常人听不真切讲课内容,对赵渊这自小习武身子来说,是听得清二楚。
上京为质,母妃离别时哭厥背影虽偶有想起,却越发叫赵渊知道,他已是赵家弃子,切唯有靠自己。
山间清晨,空气泠然,将赵渊神思吹得越发清明,他掏出课本,以过耳不忘本事温习起昨日听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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