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再无法将眼前人视作猎户家味好奇小儿来嘲讽。
他忽就道:“殿下是广华十四年生人吧?”
李逸点头,目中莹光能照出整个赵渊来。
“比殿下长三岁有余,”赵渊缓缓将长剑入鞘,重新搁回床头,不再看李逸,“殿下回吧,既序过齿……长幼有序,”赵渊顿顿,重又抬头,“殿下,要听话。”
李逸呆呆,见赵渊望着他微微勾起嘴角,神色从未有过和软,目色片溶溶。
赵渊厉喝:“别过来!”
李逸只得不动,他见世子如此情形,已知他得是痢疾,李逸知晓传染途径,并不害怕,时人却是畏之如虎。
“你出去!出去!听见没?!”
赵渊失冷静,个劲朝李逸吼,余声却中气不足。他原本已经形容憔悴,面如白纸,此刻急怒攻心,竟将原先握在手中剑,照着李逸面前就是挥。
李逸被他逼至门边。
他再不敢深想,抬头看去,学宫吏已立到间破屋前。
平安得李逸吩咐,跑过去将那学宫吏引走。
李逸独自近前,越近那门扉,越觉手脚皆沉。
他脑中还是瀑布下仿佛天界下凡英俊少年,如今却已躺在这墓地旁破屋里,生死未知。
李逸推开吱呀作响门扇,里头昏暗难以视物,空气湿热夹着异味。
泮宫学子们留宿,都有自个屋子,寝庐大概位置,李逸有些印象。两人摸到地方,所有寝庐自西向东连作长排,李逸正不知哪间屋子住着赵深,有位学宫吏刚好经过。
李逸不认得人,可人人认得他,学宫吏撞见太孙,忙跪下见礼。
平安得李逸授意,上前问那人道:“殿下垂询,可知滇南王世子住哪间?”
学宫吏想不出太孙这个时辰来寻世子何事,肚中虽狐疑,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启禀殿下,世子夏末得时疫,反反复复总不见好,眼见泮宫就要开课,为以防贵人们不慎过病气,宫丞有令,将世子挪到外头去。”
赵深得时疫!
李逸吃软,心下早已难受极,再无话,转过身径直走。
赵渊重又退回床幔处,撑着床架勉力而站,两人隔桌向望,俱带怒气看着对方。
末,是赵渊先软声,“殿下,莫要再来。”
李逸看着他手中长剑,想起他起先不应声,却提剑立在床头。“有人要害你?”
赵渊答得简洁,“并不清楚,却不得不防。”
李逸不肯离开,只定定望着赵渊,那双如鹿湛目,慢慢蒙起层水光。
李逸唤声赵深。
无人应答。
他莫名升起阵阵心慌,眼睛略能视物后,才发现赵深正硬撑着身子立在床架旁,手里提着明晃晃宝剑。
两人才看清彼此,赵深便双腿软跌回床边。
李逸步子飞快,眼见就要跑到床前去扶赵深,那手才伸出。
李逸惊得越过平安,直接对学宫吏道:“世子病得可重,如今在哪儿?”
“世子,不太好。小这就领殿下去。”
那人躬身在前领路,李逸跟在后头,越走越是心凉,只见周遭环境已直出泮宫,过偏门,往后头守山看墓几排罩房而去。
经过那荒凉山头,破墙漏瓦屋子歪歪斜斜立在夕阳里,李逸忍不住去想,
这难道是预备着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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