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胥沉默会儿,他靠近贺思慕,从床帷阴影中探出头来,让阳光落在他眼睛里。
或许是阳光刺目,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笼罩着层薄薄水气。
他轻轻地说:“你是在安慰?”
“不,没想安慰你,甚至不怜悯你。小将军,鬼册上悲惨生平见多,你这实在不算什。所以你可以相信,说是实话。”贺思慕神情平静而坚定。
段胥看贺思慕会儿,有那瞬间他仿佛看见她身后漫长岁月,如同长河般淹没他苦难。他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灿若星海。
这个少年眼里派平静坦然,深不见底寒潭突然见光,能见到点幽深潭底。
贺思慕想,或许他想要解开那些汉人手上捆着绳索,拿走他们嘴里塞着布,让他们站起来在阳光下活着。想要以后再不会有人,被这样当成牲畜样杀死。
或许他也想,再也不要有像他这样人,像十五这样人,在谎言和杀戮中险些或真失去自己。
他救那遗落十七州,就像想要挽救多年前,天知晓十七样。
白驹过隙,却是水中几番挣扎浮沉。
循道理?
只有十岁出头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他知道自己正在异化,他开始变得享受杀戮,变得渴望,bao力,蔑视生命。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变回人。
那些他曾经背过诗篇文章,那些他背时候完全不理解是什意思字句,这时候就从他记忆深处蹦出来,和他被天知晓培养出来,bao戾互相撕扯。
他就在这种撕扯中艰难地拼凑出,他认为这个世界该有样子。
把自己长歪骨头打断,腐坏肉割去,然后仍然要装作佝偻而畸形样子。装作比任何人都冷漠,都狂热,都笃信,这样才能骗过他师父和同门。
他伸出手牵住她衣袖,像是每次讨饶似晃晃她袖子,说道:“多谢你,思慕。”
贺思慕暂且忽略他肉麻举动,挑挑眉毛重复
贺思慕眼里没有多少怜悯,只是平静:“那你成功?你现在不是兵器,你是人?”
段胥眼睫颤颤,直笃定叙述少见地出现丝不确定,他笑道:“应该是个人罢。不过,不大正常罢。”
贺思慕盯着他眼睛,她突然笑起来,不轻不重地拍拍他脸颊。段胥被碰到脸上伤,“嘶”声,便听见贺思慕说道:“你就这将自己当个物件似敲敲打打,缝缝补补地长大,这多年,这样不堪泥泞里,居然没有长歪。”
段胥愣愣,低低地笑道:“是……”
“什是正常,什是不正常?小将军,小狐狸,结咒人,你好好活着,度过这世上人生,完成你心愿,然后无牵挂地死去,这就是最正常人生。”
他把心底野兽捆住,遍又遍地告诉自己,清醒点,清醒点,你不能变成怪物。
总有天你要回到阳光下,拿回自己名字,作为个堂堂正正人活着。
如此七年,两千五百五十六个日夜。
“离开天知晓时发誓,终有日会收回十七州,结束北岸这荒唐切。”
贺思慕放下手里茶盏,她坐在段胥床头伸手抚过他身上那些深浅不旧伤,再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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