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大两岁,没有耳聋,很健康,”方夜说,“小时候,家里还没钱给装人工耳蜗,助听器也不好,很长时间里,都是她在照顾。每天早晨,等闹铃把她吵醒之后,她就过来把推醒。晚上,爸妈要是晚回来,她就给煮面吃。有天她去超市忘带钥匙,回来时候狠狠敲半天门,没人开。大冬天在门外面冻半个多小时。等终于想起她,她已经冻僵。打开门,她就把面条砸在脸上。
所幸,程蒙恩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在朝弟弟大吼。
“别叫!”程蒙恩使劲摇晃着程启元,“每天都在家看着你。队里聚餐,不能去,同学出去玩,不能去,过生日,都不敢让别人到家里来。没有朋友,没有假期,没有人关心,都没有叫,你叫什?”
文安知道这番话毫无用处,程启元不会理解。
“你需要照顾,就不需要吗?你凭什毁生活?!”
他们就这样在楼梯间里互相发泄,个尖叫,个怒吼,直到精疲力尽。
球场上人都捂住耳朵,面面相觑。
程蒙恩看着自己队友,看着那些奔逃而去女生,想着自己中断训练,想着这件事会以多快速度传遍全年级,想着开学时同学朋友眼神。
还有喜欢女生临走时背影。
然后,文安听见虚空中某根弦断。
程蒙恩拽住弟弟手,摁在座位上,用力把衣服往他身上套。程启元边尖叫边挣扎,他指甲陷进程蒙恩胳膊里,程蒙恩毫无反应。
在场其他人眼里,这真是场痛苦又漫长拉锯。
“是不是说过?”程蒙恩说,“在家里可以脱衣服,在外面不可以。在男生面前可以光着身子,在女生面前不可以。说过多少遍!你怎还这样!”
这话文安很熟悉,他有很多自闭症、脑发育滞后或者语言障碍同学,其他小孩听遍就懂事,他们可能需要永无止境地重复。
别人看电视时候,不要挡在前面。
上厕所之后要冲马桶。
叶庭不知什时候站在他身后,把手放在他肩上:“走吧。”
回家路上,文安脑子里直回荡着尖叫声。
晚上,方夜照常来给他上课,他对她说起体育馆发生事。
方夜沉思会儿,说:“有个姐姐。”
文安以前从未听她说起过家人事,好奇地用手托着下巴。
套上衣服之后,程蒙恩拧着弟弟胳膊,把他拖出篮球馆。
尖叫还没有停止。
文安站在原地,双手紧张地纠结在起。站会儿,他担忧地望着叶庭:“去看看吧,出事怎办?”
叶庭还没回答,他就跟上去。
尖叫声很好找,文安很快就在楼梯间看到两兄弟。
撞到别人之后,要说对不起。
你没法跟他们说“你怎这笨”“你怎还是学不会”“你怎不考虑下心情”。他们就是做不到,他们思维处于另外个世界,他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规则。当世界规则和脑内规则产生冲突时,他们选择表达方式,往往是破坏,或者尖叫。
比如现在。
程启元双拳紧握,甩开哥哥搭在身上手,挥拳打过去。
边打边尖叫,叫声尖锐又凄厉,像垂死动物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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