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产时染风寒,浑身软弱无力,几乎是咬碎满嘴牙,搭上大半条命才生下楚樽行。可没等她在床上多躺会儿,多喘口气,便被人抬着赶出府。
她放心不下还在襁褓里幼子,托着无力身躯跪在门口求夜,才换得大夫人声同情。
却不料这点怜悯,只是为后头要她性命。
泡胀尸身被人粗鲁捞起,块破破烂烂白布盖在上面,往后世上便再没这个
虽说世事难料无法定论,却也够眼下回想着多几分安慰。
他从怀里取出条帕子,沾点清水将云尘脸上黑团抹去,温声应道:“听殿下。”
草房里小床光是人躺着都有些挪不动身,云尘将手中见底空碗搁在旁,抬头对上楚樽行目光,不难从里头读出他想让自己赶紧歇息打算。
他无言望望天,这是真将自己当个面人儿养着?
见他站在旁不动,云尘翻身上床,勉强腾出半个空位:“从今早醒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过去几个时辰,如何睡得着?”
原是不放心他个人闷头掌火,楚樽行还特意分去心多看几回,却见他适应阵后竟当真弄得有模有样。混着灰烬尘烟争抢着向外扑闪,在他白皙脸颊上染几大块黢黑,看着让人忍不住发笑。
云尘先前在宫里别说是掌火,就连御膳房牌匾都见不到几回。平日里吃食不是下人们去取,便是六福公公催着送来。这阵难得亲自持棍烧材,时玩性上头还有些停不下手。
楚樽行铲起锅里火候刚好饭菜,又往里头舀瓢水,扔去几颗萝卜让云尘自己烧着玩。
将床上用不着稻草成捆堆到门外,又寻块还算干净布擦道床板。待手上事忙完,他挨挨碗边,还留着余温正宜入口,便回身将人喊过来。
“殿下别玩,会儿该凉。”
他拍拍床板示意人过来,语气稍许停顿:“阿行,问你些事。”
楚樽行微微挑挑眉,听他声音透些迟疑不决,又好似小心翼翼,心下就将那问题猜出个大概。
“殿下但说无妨。”他依言坐过去,没等云尘发问便神色平淡地如实说道,“娘生下后没多久便溺死,对她并无印象,只从府里旁人那听到过些不知真假说辞罢。”
“因着是个花楼女子,所以府上人并不待见她。有后她自然也没法再待在花楼,只能去外头做些杂事讨生活。”
“稳婆先前提过嘴,娘生时无人理会,还是她自己拼着口气爬到将军府门口,楚老将军看不下去才将她带进去请人帮着接生。”
“在宫里待久倒真是什都不会。”云尘拍拍身上粘落灰,意犹未尽地坐到楚樽行旁边,端起碗自顾自地吃着。
他手上动作自然,眼神却不在碗中聚焦,空空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
楚樽行将碗里菜干挑些过去:“殿下会这些做什,此番事自有旁人来做。”
“阿行说也是。”云尘望向他弯眸笑笑,面上有些憧憬,“等往后年事高走不动路,便跟你寻个偏僻清净山庄过日子,生火做饭自然还是你来。”
楚樽行闻言,脑中不免浮现出这般情境,日和云净岁岁年年,舍去满身泥泞牵缠,倒真是段霁风朗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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