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附和着,还说些什他已经听不清。
闵疏隐在黑暗里,外头小雪纷飞,他清楚记得也是这样个冬天,大夫人也说过这样话。
从前小时候,文沉不许他在外人前露面,他出入府中只能以白布遮面。
那日太夫人生辰,办宴席,连宫里也来人。
文画扇做错事被罚跪,逼着闵疏替她跪在雪地里。他们本就生得像,闵疏小几岁,个头身量与她都差不多。文画扇贪玩,常把闵疏当替身用。
他话音未落,粗糙弓弦已然割破他脖颈,大股鲜血喷洒如泉,闵疏轻巧避开,斗篷滴血未沾。
乔誉手无力地抓两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身体不消片刻就僵硬。他眼珠子瞪得老大,直直盯着闵疏离开方向。
闵疏连头都没回,他径直跨过马和马夫尸体,边走边将简陋竹弓拆开,然后将微微弯曲竹片拉直,细致地塞回伞面下。
这把油纸伞共有二十四根伞骨,谁也不会知道,其中两根曾经在雪夜里杀过人。
闵疏收起伞,从文府侧门悄无声息地进去。
料子出来,江南总督就着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内务府抓紧工期,赶出来件斗篷和件外袍。
正好恰逢梁长宁封王赐婚,太后觉得这斗篷颜色喜庆就赐给长宁王,说是算是新婚贺礼。
他们都远远见过这件斗篷,那时文容还曾酒后放言:“这可是苏杭两局百来个绣娘赶出来料子,都说半尺值万金,可再金贵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穿到文家女身上去!”
立刻有人谄媚附和道,“天下总共两件,件搁在东宫,件只等云大小姐入主长宁王府,此乃无上尊贵,位同皇后!”
当时乔誉还想,如此狂悖之言文容也敢含笑认下,来日若权势颠倒,今日这话就是杀他刀。
闵
府里灯火通明,闵疏从怀里扯出手帕来蒙住脸,他悄然穿过门廊,推开文沉书房。
里头静悄悄,个人也没有,闵疏并不在意。他安静地立在窗边,站在黑暗里默默注视着这座府邸。
文容被抬回来时候惊动府上人,大夫人尖叫着扑在他身上哭嚎,扯着手帕捶打文容小厮,闹脾气叫人把他拖下去打死。接着又哭二闹逼文沉去宫里请太医,文沉面色阴冷,问小厮今晚是怎回事。
院子里点满灯,大房二房都出来看热闹,闵疏隔着门廊像在看场大戏。
谁都不知道罪魁祸首就站在漆黑无人书房里。大夫人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推文容下水,尖着嗓子厉声道:“哪个不长眼敢骑到丞相府头上来作威作福,等容儿醒,必然要把这胆大包天捉来,压在地上给儿叩首谢罪!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如今面前这个人身形,绝不可能是文画扇。
“你……”乔誉喉咙紧,正想开口,眼前人却突然抬手放下斗篷兜帽。
柔软细腻白狐毛下是张十分眼熟脸,这张脸端是祸国殃民,远东楼今日才为他见血。
“乔三公子。”闵疏漫不经心地收起手里简陋竹弓,将弓弦卸下来抻直,轻声笑道:“抱歉,箭术不精,见笑。”
乔誉只感到凉意从后背爬上来,强自冷静道:“你不是花舟上妓子,你是长宁王府……不、你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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