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腿,却常常在夜里痛醒,他觉得他腿还在,他闭上眼就能看见他脚,就好像那夜在废墟里受冻,他脚只是坏,还能治好。可是他睁开眼去摸,又只摸到空空荡荡裤管。
陈聪本就是山野出生,他没有什娇惯气,从小就是走南闯北上山下河过来,他爬树掏过鸟蛋,下河摸过溪蟹。他只想过自己会死于朝堂纷争,却从没想过他会先没双腿。
多歧路,今安在?
陈聪不知道未来,他看
危浪平是把利剑,如果不能梁长宁所用,起码要保证剑无伤人之意,国士难得,梁长宁不愿意随意舍弃任何个可用之人,他有自己考量,他要为大梁留存气数,他要借危浪平剑气,来割开如今京城困局。
他要扶持起新家族取代裴家,不管是危家也好,还是其他野心勃勃后起新秀。弥补四大家空缺旨在平衡党争,国丧之后必有选秀,谁能把女儿送进宫中挣得高位生下龙嗣,谁就能和文沉平分秋色,成为拿捏皇帝新臣。
梁长宁把信纸投进火炉,偏头看眼窗外。
窗外雪停,眼看就要开春。赈灾事将,周鸿音不日就要回京。
半月后,陈聪收到周鸿音送来回信,说要他进京详谈。
密报就放在书案上,闵疏迟迟没动,梁长宁轻轻抬下巴,说:“暨南事变,你看看。”
闵疏这才拆开信封。只是他拆出两封信来,封字迹熟悉,落款是周鸿音,封字迹锐利,落款却是用暨南布政史官印。
“你见过陈聪吗?”梁长宁问他。
“没有。”闵疏回答,“但听说过他,他策论写得针见血,他曾推行土地改革,他要加征世家土地税——”
闵疏骤然顿,望向梁长宁:“潘振玉也曾推行过此法,只是潘振玉操之过急,目是要世家归还土地于百姓,而陈聪不同,他善于迂回行事,他只要求世家交税,因此潘振玉被设计入狱流放千里,而陈聪却能做到暨南布政史。”
陈聪心知事情落定,反而不着急起来,说:“此番进京,要送王爷份礼。”
周鸿音把陈聪推出房门。军中工匠为陈聪做把轮椅,他膝下空空荡荡,碗口大疤痕狰狞丑陋,他并不遮掩断腿,反而毫不避讳地展露于人前。
他写病退辞官折子,快马加鞭送回宫里,内阁果然批。
陈聪张贴辞官告示,又叫人编打油诗街头巷尾传播,把梁长宁四处借钱买粮救济灾民事情写得让人潸然泪下,暨南百姓心中感激,又不舍陈聪离去,竟然自发围堵府衙大门,排队送行。
陈聪坐在轮椅上,平静地看着他面前人群。
他下定论:“二人曾有过共事,最起码……最起码他们曾商讨过此事。”
他们出于贫贱寒门,是殊途同归,志同道合之人。
先帝不杀潘振玉,而茂广林让陈聪藏锋,如今陈聪仕途无望,他到该显露锋芒时候。
“让他来京城。”闵疏合上信纸,说:“他不能再留在暨南,杀他次不成必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调职也好,病退也好,他必须跟着周鸿音回京。”
“也是这个打算。”梁长宁说:“事情还要详谈,但这桩买卖不亏,会叫潘振玉从塞北回来,他既然抓到危移,那不如跟危浪平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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