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无辜,会好好当这个少师,”他安静地说:“父亲没教那些仁义和善良,来教给他。”
杀人脏手,诛心不算。这是他人教会他道理。
“父亲豪迈,可惜说过不杀父亲,所以这酒里没毒。”闵疏收敛笑,平静道:“父亲经历两朝变更,新皇先帝都待你不薄,父亲位极人臣威风凛凛,曾把父亲当做是仰慕长辈。”
“父亲教会太多,读书识字,玩弄权术,揣测人心,你鄙夷圣贤之道,自以为把柄才是驾驭人臣唯方法。”闵疏说:“学得很好,多谢父亲教导。”
“本以为看见父亲今日样子会有些感慨,畅快也好悲痛也好,但都没有。”
凭什呢?凭什人就要分三六九等,凭什他闵疏就要沦落为权力玩物。
“今日不会杀你。”闵疏说:“父亲,不做不孝之人。”
文沉看着他,只说:“你不杀,是要自戕?可以答应你,用这条命,换你为保住世子。”
只要文画扇孩子能够承袭长宁王爵位,那文家就不算绝种,文家要延续下去,总有东山再起天。
闵疏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考虑他提议。
文沉已经苍老许多。
他双手带着镣铐靠坐在角落里,狭小窗户透进来明亮光线,尘埃在光线里浮动,领路狱卒捂着口鼻打开房门,恭敬道:“闵大人,奴才替您寻根凳子,这死牢里没地方坐,脏得很。”
“不必。”闵疏摆手叫他出去,静静地打量着文沉。
他在几天前,还是位极人臣手握重权当朝丞相,新帝也不过是他手里傀儡,六部皆是他走狗,他还可以威风凛凛地干涉朝政,满朝文武无不以他为尊。
可就这翻云覆雨间,他已经成闵疏手下败将,被困在这牢笼里。
他曾经是困在笼子里鸟,但现在他已经飞出去,他不再怕。
文沉便明白。他看着面前白瓷酒壶,知道里头装是毒酒。他摩挲片刻,捏着酒杯饮而下,豪迈地翻手展示喝得干干净净酒杯。
这酒辛辣苦涩,顺着喉管下去,连着肺腑都开始难受。
“直没告诉父亲。”闵疏回首看着文沉,突然轻声说:“文画扇孩子不是梁长宁。”
文沉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闵疏。他喉结滚动,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皇上孩子……”闵疏终于笑起来,低声说:“文画扇太蠢,只要给她点点曙光,她就像飞蛾样死命地去扑,就和从前样。说到底,还是你没教过她这些阴谋诡计,才叫她天真得蠢笨。”
闵疏静默片刻,喊:“父亲。”
文沉哂,“若株连九族,你也要和起死,这声父亲,你不该叫。”
闵疏端正跪坐在他面前,这个角度挡住光线,文沉眯眯眼,只能看见闵疏逆着光,脸色平静:“小时候直在想,为什文画扇能叫你父亲,文容能叫你阿爹,却只能叫你丞相大人。”
闵疏垂下睫毛,好像又回到多年之前。
“就连姓,也都是在警告不要痴想妄想、不要试图入主文家。后来想明白,丞相大人从来就没把当过骨肉至亲,不过是颗棋子,把刀,培养得好就给点甜头,没养出来就要被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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