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医生笑道:“老爷子你想多。你好好就比什都强。”
回到门诊大楼,特意去急诊室看看。许医生还是没来上班,麦医生觉得无趣。那住院医过来跟他说:“师父今天早上来打趟吊瓶又回家躺着去,嘴唇上烧得都起燎泡。”
麦医生道:“那行,你忙吧,回办公室去。”
电梯叮地响,到楼。
许医生打完吊针坐出租车回家。脑袋很重,根本抬不起来。勉强到家,给钱,摇摇晃晃爬上楼。家里没东西可吃,连水都是冷。许医生洗手,脱外衣,躺进被窝。被子里冷,全是凉气。许医生抱成团瑟缩着好会才缓过来。发烧是身体外面热,
米晞晖看他眼,神情慢慢罩上层温柔笑意。
“每次去都很难受。”麦医生轻声笑道:“老头老太太……”
米晞晖道:“不好吗。”
麦医生柔声道:“不,很好。”
送饭,老爷子还是不甚满意样子。喉咙上钢管没有拔下来,甚至有创呼吸机都没有撤走。老爷子说话吞咽都很艰难,钢制阀门样东西在他喉咙上上下滑动着。
米晞晖在厨房里做饭。单独给老爷子做份,盛进保温桶。老爷子已经拔有创呼吸机,精神好很多,激烈地批评小儿子做菜太淡,要多放盐多放酱油。
“老爷子基本上已经吃不出味道来。”米晞晖切着卷心菜,刀刀,窄窄菜丝层层塌下来。
麦医生插着手站在厨房门口。老爷子确也是不行。老太太直陪着床,偶尔要回家洗洗澡换个衣服,老爷子便盯着老太太直看直看。有眼没眼事。挨过秒,下秒又成未知数。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太无论如何再不离开医院。
麦医生去送饭,每次进去之前都要酝酿番。
老太太已经佝偻。生米晞晖时年纪已经很大,伤身体。最近十年伺候老爷子寸步不离,她自己也快熬干。
“太淡。不饿。”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太太打开饭盒,分出菜和米饭:“你还没吃呢!穷毛病什!”
老爷子靠在床上。四肢肌肉全部萎缩,细瘦嶙峋胳膊和腿,突出关节架着层黑黄皮。粗大血管绷在下面,似乎很脆。皮肤上长着老年斑,长年卧床缘故,与床接触部位竟然有层薄茧。腹部鼓胀,大概因为缺氧,器官都有积水现象。干瘦四肢接着突兀腹部,
老爷子突然不出声。
他咧咧嘴,哑着嗓子道:“你看,就这个老废物,总也不死,拖累你和老幺……”
老太太怒道:“呸呸呸,乱说什!”说着往旁边看看:“麦医生还在这里呢,让人看笑话!”
老太太守着老爷子。因为缺氧,老爷子总是昏睡,或者说,是轻微昏迷。她就直看着他,看着看着,眼圈红起来。
麦医生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外,怎也打不开那扇门。
可是谁说他们不幸福。
老爷子平时称呼老太太都是叫名字。老太太称呼老爷子是“那个”。那个,你喝不喝水。那个,今天衣服穿得不够。那个,你少吃点咸菜。
老爷子还没住院之前,有次在他们那里吃午饭。吃完午饭麦医生就直笑。直到上车,麦医生突然轻声道,那个,你开车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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