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浓重,积雪垂枝桥头柳上,忽然亮起特意为今日而悬第盏灯笼。接着,第二盏,第三盏……几乎是在错眼间,桥上次第亮满灯,盏盏鲜红果,又只只红色巨眼,漂在泛着淡淡雪色渭水上空,悠悠荡荡。
耳边传来叩门声。是侍郎何聪亲自来请,说摄政王领着迎她翟车已到,此刻就在外头等候。
她知道。片刻前,耳中已飘入那肃穆
两个月后,天和二年这个正月刚过。春寒不减,雪满长安道。
叫京城百姓已津津乐道些时日那件大事终于到来。
今日,当今摄政王祁王,将要迎娶安北都护大将军姜祖望之女,长宁将军姜含元。
关于姜女其人,早年在京中,无人知晓。是在三年前,随着朝廷在雁门郡取得青木原战大捷,她名字才为人所知。
据说当时,就是否要打那仗,姜祖望麾下战将意见不。在朝廷长期以防御为主方略影响下,众将自然也以保守居多,她却如初生牛犊,是当日为数不多主战派当中个,认为充分准备,可以打。最后也是她请命立下军令状,领着支三百人敢死前部,夜出西陉关,发动突袭,成功地撕破狄人防线,继而军队压上,取得大胜,夺回这个重要塞点,将被割裂两侧防线连接起来,随后青木塞建立,她领兵常驻。便是那仗后,她在军中名声大振,无人不知,随后这两年,狄国皇子南王炽舒也曾几次派兵试图再夺回青木塞,却皆未能如愿。
实是自古以来,少有女子从军,至于如此出众者,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战报入京,引起轰动。当时还在位明帝特意下旨,封长宁之号,以资嘉奖。出名后,大约因她女子之身,却在战场霸烈如斯,于是添油加醋,关于她狼女转世月夜化身之类耸人听闻传言,也就越传越真。不过那阵过后,渐渐也被人淡忘,直到最近,因为这桩婚事,她才又成京城上下最为关注人物,“身高八尺”、“腰阔十围“、“声若惊雷”、“虎头太岁”,就差口能喷火、日行八百里,坊间人说得是口沫横飞,好似自己亲眼见到过般,至于早前那些“狼女化身”“月圆嗜血”,不用说,更是传得妇孺皆知。
人人都是好奇万分,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日子。据说,女将军行,昨夜便已至去北门光门十数里渭河渭桥畔,那里有座驿舍,早几日前已清空闲杂人等,洒水除道,还在周围为迎亲之礼设围帐。
尽管今日路禁,天门司地门司以及禁卫各营都出动人马,沿途几十步设桩,但依然挡不住好事者脚步。闲人不辞路远,纷纷出城奔去渭桥,至于城内,那条通往摄政王府通衢大道和王府附近,道旁更是早早便挤满男女老少,就等着摄政王迎女将军,热闹之情状,堪比元宵。
姜含元独自身处驿舍,身嫁衣,立于窗前。
窗外远处那道隐隐虹影,便是渭桥,连渭水南北两岸,是长安通往渭西和渭北诸多州郡中央主道。千百年来,或西行,或北去,或迢迢奔赴黄金殿,红尘紫陌间,就是在这里,长安客来来去去。失意人离别酒,得意者马蹄疾,在这古老渭水桥头之上,日复日上演,周而复始,如桥下之川,永不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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