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右安微笑道:“万岁这趟用,没个年半载,恐怕回不来,那些地方险山恶水,大奶奶身子娇弱,也不合接去。如今她祖母身子渐弱,家中虽有信靠可用下人,但母亲柔弱,哥哥也稚气未脱,她从前就和你说来,你也细心能干,你可愿意过去与她为伴?”
玉珠定定望着对面那个背对暮霭而立、身影被浓重暮色所笼罩男子,朝他慢慢跪下去,叩头道:“能伴着服侍大奶奶,是玉珠福分,玉珠愿意。”
裴右安颔首:“过两天会有人来接你,你收拾好就动身去吧。”
玉珠应是,送他出门槛,目送他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
裴右安是夜宿于寺中。次日清早,东方天际尚未泛白,人便出寺,下山回城。
半年不见,她确如方才那老婆子说,人清瘦不少。
裴右安向着老夫人灵位叩拜,完毕后起身,道:“前些日才回京,万岁夺情用,留大奶奶在泉州。”
他看下光线昏暗屋子,略沉吟,问道:“玉珠,你往后如何打算?”
玉珠慢慢低头,沉默片刻。
“等这里替老夫人守满年,报答老夫人对恩情,便寻个庵子落脚下去。”
帝命如山。
次日,吏部便发公文,皇帝夺情复用裴右安,封西南经略使,督荆襄流民归化事,不日赴任。
消息传开,平日与裴右安有往来同僚纷纷前来送行,少不番迎来送往,忙碌两日,次日便要动身,这个傍晚,裴右安独自打马出城,来到慈恩寺山下,在片山前暮霭陪伴之下,独自登上山阶,叩开寺门。
正是寺庙晚课时分,晚钟阵阵,随风飘送。
裴右安来到附于寺东根本堂,入供有裴家先祖莲位跨院,守院老仆两夫妇见他突然现身,忙迎出来。叙几句,裴右安问玉珠近况。
五更,晨曦
裴右安道:“玉珠,想请你帮件事。”
玉珠怔。
“大爷请讲。从前是老夫人丫头,如今老夫人虽去,还是裴家之仆。只要玉珠能做到,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裴右安道:“你如今已非裴家奴婢。是想请你去泉州,代照顾大奶奶。”
玉珠再次愣住,迟疑下,道:“大爷,你这是何意?有些不懂……”
老夫人亡未满年,莲位如今尚未归位,而是单独于此辟间灵塔,消灾去孽,满年后再入根本堂。
老夫人当初临走,除安排两房分家,替伺候自己将近十年玉珠也做安排,还她身契,留给她足够下半辈子笔钱财,还有个院子,说往后她若有合适人,愿意嫁,就从裴家出门。当时热孝过后,明里暗里寻来给她说亲人无数,玉珠概不应,跟着老夫人莲位到这里,如今晃眼,已经过去半年多。
老妪听裴右安问,忙道:“这半年多,玉珠日日在为老夫人诵消业经。先前大奶奶叮嘱过,叫多加照顾玉珠姑娘,老婆子都记着。”
裴右安点点头,来到单独供着老夫人莲位那间屋前,推开门。
玉珠正跪于牌位旁张青叶蒲团之上,默诵经文,听到身后推门声起,转头,急忙起身,向裴右安见礼,惊喜地道:“大爷,你怎在此?不是陪大奶奶回泉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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