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倾身朝前,声音有些不稳。
嘉芙摇头:“祖母那时体极弱,说几句,便止住。罪臣妇亦未再敢多问。只是……”
她低头,轻声道:“只是以罪臣妇所想,但凡女子,倘若临终之前,握着物不放,必是心存挂念,挂念与那物有关之人,岂会有恨意。何况还将它郑重留给孩儿。必是盼着此物能保佑孩儿,生无灾无痛,喜乐无忧。”
皇帝动不动,神色似喜似悲,眼底隐有泪光,良久,从座上起身,捏着那面玉佩,撇下嘉芙,转身朝外,慢慢而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嘉芙不敢起身,依旧那样,独自人,跪在空旷殿中。
觉得没这简单。
她从前便暗中从裴家老人那里打听过来,说裴文璟自幼喜爱兰花,早年她待字闺中,所居院中,植满兰花。她亦善画,裴老夫人那里,还留有副她早年所画画,落款印章为芜兰秋君,愈发确定,这面雕有兰纹玉佩,必定是裴文璟遗物。此次入京,她急着想见皇帝,皇帝却迟迟不见,心焦如焚,忽然想到裴文璟这件遗物,便拿出来。
以皇帝和裴文璟当年亲近,嘉芙料他必定认得这面玉佩,只是和这玉佩到底有没关系,却不大确定,此刻见到皇帝神色,凭种直觉,立刻断定,皇帝非但认得这东西,而且极有可能,应当还和玉佩,有着莫大关系。
她便道:“禀万岁,此玉佩乃是当初家夫所赠之婚约信物。”
“既如此,你何以将它递到朕面前?你此举何意?”皇帝又问,神色紧绷,语气略带咄咄。
片刻后,身后传来阵脚步声,李元贵疾步而入,见嘉芙还那样跪着,亲自来扶,面上露出笑容,道:“甄氏,好事,万岁准你所求,允你同去。”
方才那些话,其实不过都是嘉芙根据自己猜测,顺着皇帝心意胡诌而已,便是说错,料裴文璟天上有知,也当理解她此刻苦心,不会怪罪于她。此刻听到皇帝终于松口,喜极,忍住便要夺眶而出泪,向李元贵道谢。
李元贵道:“不过奴,何敢要你道谢。万岁方才说,你比裴大人知理,万岁颇感欣慰。毕竟君臣场,裴大人从前有功,万岁待裴大人如何,你心里当也有数。万岁说,裴大人这回是存异心,这才罪不可赦,你这趟过去,也和裴大人讲明白道理
嘉芙道:“禀万岁,此亦是祖母临终吩咐。祖母曾言,倘若万日后,家夫有难,便叫罪臣妇持此佩面圣,道万岁看在故人情分,必会解家夫之难。罪臣妇前些时日急于求见万岁,万岁迟迟不见,想到祖母当日叮嘱,这才大胆,呈上玉佩。罪臣妇不知家夫所犯何罪,不敢问,但料必是罪不可赦,否则以万岁之英明,断不会如此激怒,故不敢为家夫求饶,只求万岁,容罪臣妇与他同行,照料于他,免得万有失。”
皇帝凝坐片刻,神色渐渐放缓,半晌,忽又问:“裴太夫人可有对你提及过有关这玉佩别事?”
家夫抬眼,见皇帝双目紧紧盯着自己,神色间似又略带紧张,垂眸道:“只听祖母说,家夫生母去世前两日,手心直握着此佩,临终之前,方将此佩郑重放于家夫襁褓之中……”
她停下来。
“她可有对你提及,右安生母临终之前,可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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