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渐渐颤抖,脸色发青,突然间,猛地站起来。
“你给朕站住!你这个不孝逆子!”
轰声巨响,萧列面前那张沉重檀木边松花玉石御案,竟被他推翻在地,桌上物件,瞬间滚落满地。
“朕至今记得,你十六岁那年,朕将你从死人堆里翻出刻,朕曾是何等欢欣感恩!莫说补偿
他拔出案上搁柄龙泉宝剑,将剑递送而去:“你若无胆杀朕,那就给朕跪下,请罪,谢恩!”
裴右安手握剑柄,手握住剑刃,身影如同石化。
良久,那道白色剑刃,在他双手之间,慢慢地弯成虹拱之状。
突然,伴着蓦然而起道刺耳短促锵音,剑身从中,bao折,生生地断为两截。
鲜血如注,沿着裴右安那只掌心,不断溅落,淅淅沥沥,溅在他脚下地上,染红片。
“朕以大魏国运为誓,朕不杀他,放他远走海外。只要他和他后裔子嗣,有生之年,不再踏上大魏国土步,从今往后,朕便绝不再为难他半分!”
“朕退让步,朕要你也向朕退让步。慈儿认祖归宗,改姓萧,为大魏储君。”
“立皇太孙之日,便是萧彧自由之时。你应否?”
“你若不应,现便可带你妻儿出宫,朕于宗室另择人继位。”
“朕杀萧彧,永绝后患!”
殿内寂若死灰,惟鎏金卷耳瑞兽香炉兽嘴顶盖之上,静静地泛着白色香烟,袅袅如缕不绝。
“倘若不应呢?”裴右安声音传来,沉郁而顿挫。
“朕知你天生反骨,无君无父!”
萧列脸色紧紧地绷起来。
“慈儿是你儿子,你若强行将他从朕这里带走。朕确实奈何不你,也治不你罪!只是右安,有件事,你大约还不知道。今日献俘典礼上荡寇将军,你可知他是何人?”
“临出素叶城时,胡人已有异动,不日便要赶回。无罪可请,无恩可谢!”
“你于黔庶,是为明君。然这生,所恨莫过于身上流你血脉!”
他松开双手,伴着“当”绵长声,剑柄剑刃,齐齐跌落在地上。
裴右安转身,朝外便去。
萧列两道视线,从地上那滩血迹里,慢慢地抬起来,落在裴右安背影之上。
皇帝声音,沉甸甸,冷冰冰,回荡在殿内四角。
裴右安十指慢慢地紧捏成拳,指节碰擦,格格作响。
“这个天下,乃是朕天下,朕要给谁,便是谁人所有!何况,朕如今是要把天下交给朕孙儿,天经地义!”
裴右安目下泛出隐隐层血丝,咬牙,朝着皇帝,步步地走过去。
萧列岿然不动,冷笑:“莫非你想弑君?”
皇帝身体坐愈发笔直,字字地道:“他便是董承昴!”
裴右安眸光倏然定住。
“你很吃惊?”皇帝笑笑。
“右安,这几年你在关外,很多事情,你大约都不清楚。朕告诉你,不但董承昴为朕所用,便是你从前为他不惜掉脑袋萧彧,如今也在朕手里!”
“朕也无须隐瞒,他是四年之前在你去往关外后不久,自己入京面朕,称再不欲连累他人。朕敬他骨气,但天无二主,朕原本当初便应杀他,并非出于恩怨,乃天下社稷之需。朕当初却顾念于你,这才留他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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