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窝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仔细着腕子上不能沾水红绳,举着右手个人垂着头闷闷地憋许久,方才没头没尾地冒出句话:“仲父……你有过失手时候吗?”
“很多次。”萧亦然平静地说。
沈玥诧异地抬起眼睛看他。
隔着水雾和热气,萧亦然居然莫名地看懂他眼神里意思——感情在小皇帝这儿,他还真是什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家国栋梁。
“臣并不聪慧,天赋也是平平,习武力气不够,背书也要记很多次。那些陛下看过遍就能背诵策论,臣在幼时要抄写很多次,背诵整夜,才勉强可以记住。每次教习先生考试,都是最差个,要被罚站到走廊里去听书。”
内营王帐里引海子水,烧滚烫,氤氲着浓郁热气。
沈玥推开门,便停脚步,顿在外头。
萧亦然径直走进去,上手拆开腰带,墨色外袍滑落,露出段修长脊背。
隔着朦胧雾。
似乎又清减些。
没有身后咄咄逼人温度,沈玥明显自在不少,他理顺下自己乱七八糟心绪,摇摇晃晃地跑几圈,也跟着下马,坐到萧亦然身边。
“……没有藏拙。”沈玥沉默少倾,抬起头看着他,极为认真地说,“排兵布阵确实是装,想让仲父多教教。但是骑射,是真学不好。”
萧亦然没说什,他自有记忆起就被扔到马背上摔打,上手摸便知道沈玥斤两。
他亲自传授箭术,姿势也没有问题,只是不管怎纠正,沈玥箭就是够不到靶。
既然不是藏拙,那便是心有芥蒂。
萧亦然坦诚地对上沈玥吃惊眼神。
“萧家门三将,父亲在这个年纪,杀进金帐王庭。大哥十四岁初次带兵,便火烧鞑挞连营四十里。而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在战场上扛好旗子,更遑论能望其项背。所以陛下问是否有过失手时候,很多次。多到犹如繁星,根本数不清。”
沈玥从未听他讲过这些,他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落回到水里。
沉默片刻,沈玥犹豫地开口道:“仲父……这说是不妥当,可朕从未有过未竟之事。那些常人眼中看起来很困难,很复杂事情,朕轻而易举便可以做到。”
“臣知道。”
背部薄紧,绷着线条微微起伏,如墨长发飘扬落下,挡住横竖错乱伤疤。
沈玥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这可真是……比射箭还要命事。
他手脚僵硬地掉进水里,整个人皮肤烫发红。
萧亦然眼疾手快地把将人拉起来,在他脑袋上罩块浸凉水帕子。
这崽子与他多半是八字不合,没有半点师徒缘分,但凡是他经手功课,沈玥就没有哪项是能拿出手。
“陛下是天子,骑射学不好也没什,打仗这种事自有臣等去做。”萧亦然轻轻拍拍沈玥肩膀,“横竖骑射之术年也只在开围行猎时才用上这几次,陛下若不喜欢,亲政以后道圣旨废秋狝,以后也不必再来这南苑。”
他难得会宽慰人,只是沈玥听,颗大脑袋垂地愈发低。
南苑水草丰盈,入夜后便起层潮湿薄雾,拢在草皮上,罩着半燃半灭篝火。
二人练出身汗,前后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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