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城外,上林苑两位监正率干典署、典簿黑压压地跪排。
萧亦然目不斜视,径直从几人旁边走进去。
沈玥裹着氅衣,临风而立,身旁随侍内宦精心煨着小炉热茶。
二人前后地站在看城里,围内铁甲军有条不紊地挺进。
萧亦然沉声道:“更深雾重,若陛下现在反悔,臣即刻便可停这围猎。”
他斟酌下言语,脸颊微微红,轻声说:“是朕从他衣服里摸出来。”
二人齐抬头,这才瞧见小皇帝身上裹着氅衣,黑底蟒纹,确实是摄政王官制纹样。
饶是二人学富五车,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中州四城封锁,南苑被铁甲军把持着,又赶在如此浓重夜雾里开围行射,让武艺不精小皇帝亲自进到草深树密猎场。这样天时地利人和诸般齐备谋划,上次出现还是诸葛孔明草船借箭,上苍送与他摄政王荣登大宝东风。
剑已悬颈上,是该让小陛下放宽心等死,还是叫他振作些,同逆贼拼个同归于尽?
他萧亦然庶子出身,位列三公,封武扬王兼摄政之权,官至中书省平章事,掌五军都督府。爵封王侯,权柄滔天,亘古未有,离至高皇权仅有步之遥。
这步——终究是大厦倾覆。
季贤只觉得被字里行间杀意捅破五内,自五脏六腑中涌出口腥甜,炸他头脑嗡嗡作响。
杜英赶忙上前步,扶住他:“思齐兄,你这是……”
“慎之……”季贤咬着牙勉强草草看完,颤抖着手将纸张甩进杜英怀中。
意焊在脸上小皇帝,到底是真纨绔还是假傀儡,直言不讳道:“陛下是臣自自幼看着长大,而今情势危急,臣即便舍这条性命也要拦阻陛下。
而今天时不利,人和不允,臣等只恐陛下今日行围猎,会落入他人彀中。”
他跪伏在地,以首触地,恳请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暂缓行围。”
来。
沈玥快步上前,将季贤扶起。
沈玥笑笑:“仲父,开弓哪有回头箭?往日里朕做什都有人拦着,
沉默片刻,还是沈玥开口道:“所以这大围猎无论如何,朕都是要去。”
“至于回不回来——”他俯下身,将王帐备着帕子塞进季贤颤抖手,示意他擦擦脸上汗。
“季少师,信朕。”
*
秋狝以来,大围猎还是第次开。
杜英不明所以地接过。
“要反!”杜英双目充血,将纸张按在桌子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沈玥倒是从容地笑笑,宽慰道:“临行前,刑部尚书陆炎武留守中州,依其贯为人行事来看,这背后许是有什隐情也不定。”
季贤缓片刻,拿出几分镇定,仍抱几分希望,不死心地问:“陛下这讯息……臣等皆不知晓,陛下是从何得来?”
沈玥拢下氅衣,不自然地说:“方才与仲父同行射沐浴,更衣时朕从他衣服里……”
“季少师心为朕,朕是知道,只是事已至此,朕实在是……”
说着,他从氅衣里摸出纸回执,塞进季贤手里。
“少师心中所忧,可是此事?”
季贤恭敬地弯腰接过,拿在手中,“中州封”三个大字如柄利刃,直直扎进他眼里,季贤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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