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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驻在南苑通政使司昼夜忙碌,灯火通明。
张庭略恭敬地迎杜明棠入帐,坐在上首,亲自奉茶。
杜明棠没说话,捡着桌上折子地看。
中帐里火已经扑灭。
扶明君、斩阎罗,换这场大火和区区个文渊阁印——这是杜明棠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条件。
言尽于此,足矣。
杜明棠苍老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既然是谋逆,那总是要死人。”
萧亦然挺直地背影顿。
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两个字:“杀谁?”
乱臣贼子,罪该万死。
——这是他亲手为自己写下结局。
……
杜明棠沉默良久。
这番话,几乎颠覆他对萧亦然认知,可又出乎意料地符合这十年来,二人多次朝局博弈中所得出结论。
老以为如何?”
杜明棠不语,只抬手捋须,示意他继续。
这计划中囊括所有人,除他自己。
萧亦然极轻微地缓口气,他坐得久,肩伤剧烈抽痛,脸上箭伤崩裂,滴滴地渗着细密血珠子,顺着下颌往下淌成条血线。
萧亦然没去擦。
这里隔得近,能听得见外面人声嘈杂,杀声四起。
通政使司人都候在外屋,谁也没敢动,屋里都是紧要奏疏折子,炭盆也没敢生个,伏案坐久,从骨头缝往里头浸寒气。
杜明棠捋把长苒,沉声道:“你这差办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手里可还有什紧要折子没有,亲自送与陛下议。”
通政使司做不过是上呈下达,左手来、右手去差事,轻重缓急本该六部与内阁决议,还轮不到通政使司插言。可杜阁老在此危急时刻夤夜造访,秘密同他
“老朽送你程。”杜明棠站起身,颤巍巍地拄着拐,走到萧亦然身后,从平安手里接过他轮椅,推着他同走出燃着小院。
二人站在院门处,挤在院外争执不休人群瞬间安静地看过来。
“随你。”
杜明棠语气平常地就像在与他商议朝食吃什馅儿饼子。
说罢,他将手中轮椅交还给平安,拄着拐杖朝人群里走去,双昏黄眼眸被火光照得通亮,亮得惊人。
他身负八万血债,断尽出身,摒弃家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力斩所有不平事,抛却生前身后名……论狠辣决绝,没有人比得过阎罗血煞,任何人想要逼其就范,都注定以失败告终。
院中火噼里啪啦地燃着,说话瞬间,就已将二人包围在火舌之中。
这场突如其来大火几乎惊动海墙内所有*员,院外人声嘈杂,有高喊“走水”者,惊呼“救阁老”者,痛斥“萧贼”者,以身与戍卫铁甲军碰撞者,乱做团。
整个冲突中心院子里却片死寂般沉默。
萧亦然平静地转过头,示意平安推自己出去。
他拢在袖中双手都在不自主地颤抖。
他默片刻,平静道:“乱臣贼子,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真假虚实,以身布局,将欲取之,必固予之。
既然他还活着,是幕后之人谋局中唯变数,那他就亲手将其打破,引蛇出洞再看他意欲何为。
既然行至穷途末路,就把自己敲碎,连着血和着泥带着渣滓都尽数填进泥土里,用性命砸出条路,为社稷奠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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