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伦很难再说下去,他艰涩话音顿住,长久沉默着。
“正因为是河北人,是铁马冰河附属州,才清楚知道,这背后十分之,十分之背后妻子父母儿女弟兄,都经历什——是数不胜数罪孽!”
帐中无人应答,灯火晦暗,秋风尖利地哀嚎。
萧亦然盯着那盏摇摇欲坠烛光,手脚冰冷。
恍若置身深渊。
“你身上十六道箭伤得有十四道都是为护着和老三,你现在说这是什屁话……”
他屁股坐在冰冷地上,八尺高人像个被遗弃孩子,伸手捂住脸,失声哽咽。
钟伦有些无奈地笑笑,想要伸手去扶他,却又被镣锁扣着动弹不得。
“阿钊如今军衔比都高,没得让人看笑话。”
他顿顿,觉得可能说不清楚这件事,于是重新问道:“你知道漠北军里,有多少是其余八大州府参军过去吗?”
基于他深陷战火和硝烟家乡。
为漠北可以免受战乱之苦,冻馁之虞。
为九州不起战火,不必经受漠北今日之苦。
“可不是所有漠北军,都是漠北人……”钟伦眼睛也红,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喉咙里剜下来诛心之言。
“是河北人啊!”
他直以为,自己是从地狱走出来,经过天门国耻,历过萧家大火,没什能够再让他感到浑身冰冷又无计可施,直到今天钟伦用自己背叛,向他揭开残忍角。
——鞑挞屡犯边关,朝廷贪墨懒政,四大家唯利是图,这些阴谋算计他提起刀枪,终究是有落下方向。
可生民之艰,兵卒之冤……只要漠北战火日不熄,九州日不归朝廷直辖,他就无力回天。
他如何不知,官豪乡绅借着铁马冰河封锁肆意兼并小农之田,天下粮仓之粮田年年改茶改桑以博重利,余下粮田不足半数且多半都要供给军需,赋役沉疴,致使九州饥荒流民不断……
“不到十分之。”袁钊闷声闷气地说。
“是啊。万人放在十万漠北军里,或许算不得什,可他们也是人,是做儿子做兄长做父亲,是家里仰仗劳力,他们去参军打仗,伤残死,背后这家人生机,又该怎办!”
钟伦缓缓地说道:“天门之战后,朝廷抚恤金至今未曾发放,王爷与老国公千方百计地供养漠北在役兵,可那些退下来,和回不去呢?
在中州和漠北,吃不上饭上不工尚可求助于们,那些回原籍,就只能过着衣食不保生活,甚至于连封救命书信都送不出去,就连向们借点救命银钱,都会被铁马冰河封锁拦回!
活着人尚且如此,那些为国捐躯弟兄们呢?家里垂垂老矣父母被饥荒饿死,无人耕田交不上佃租被划成流民,遗孤被掠走当做婢仆贩卖,寡妻……”
袁钊火冒三丈地冲过去,揪着他衣襟质问道:“你他娘现在说这话什意思?你摸着你良心说话!大家什时候把你当过外人!”
“阿钊!”萧亦然出声喝止他。
“你是钟五爷!是你手把和老三带出来,你扯什漠北河北……你说什……”
袁钊松手,狠狠地抹把脸,扯开他衣服。
累累伤疤,历历在目。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