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偏头看他,沈玥垂着头,吮着油果里溢出糖浆。
可见不配吃,倒也并不影响他吃。
萧亦然笑他声,沈玥头埋得更低,耳朵尖隐隐发红。
萧亦然道:“季贤在学生里声名颇高,仅次于庄学海,清田在即,此时揭他底难免会生是非。说起来,前些日子学生们去大理寺门口闹事,还是季贤据理力争,将人劝回去,平息事端。”
“朕想不明白,他在朝为官,向清正耿直,会试前多少人要拉拢他都不曾动容,就连此事也是他力替陆炎武出头,他怎能做到边如此刚正清廉,边又行暗害忠良之举?
“仲父怎来?”
萧亦然笑笑,没说话,宽大纸伞安稳地将他罩进去。
沈玥从骤然偃旗息鼓冷风里回过味儿来,萧亦然比谁都知道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痛楚,故而特意前来,为他在凄风苦雨里撑把伞。
“陛下还没有用过晚膳吧。”
萧亦然顺势坐在台阶上,打开手上油纸包递过来,“姜叔新炸滚糖酥油果,虽这路上有些软绵,但还是香,陛下先吃两个垫垫。”
傍晚时分,春雨溅落。
淅淅沥沥雨点,并未浇透众学子胸腔热血,众人听过《清田策》后纷纷聚起,自告奋勇地汇聚道畅谈国策,甘做笔墨先锋,要在这场亘古通今清田变革中酣畅淋漓地战场。
学子们三五成群地纷纷各自而去,贡院前人群渐渐散,李元仁虽政绩稀松,但极擅揣测上意,知道皇帝多半是与那位素来耿直季贤生什龃龉,心情欠佳,因此遣散贡院内干人等。
沈玥沉默地坐在廊下石阶上,看着贡院里老桃树,高祖弘文帝手植,并亲自提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此后两百余年,这棵老桃树就在此观天下学子往来。
朕不知是他先前伪装太好,还是……”
“做好官是向前走,行恶举是怕落人后。”
萧亦然轻叹道:“人性如此,惯常难以琢磨,好人会做恶事,恶贯满盈之人也会有惜花
沈玥并不想吃什油果子,但他贯很难拒绝萧亦然朝他施来回护之心,还是伸手接过来,慢慢地咬着。
萧亦然擎着伞,耐着性子陪他坐着。
如他这样从战场里滚出来身伤病人,是极憎恶这样阴寒雨重天气,身上每处裂开又弥合骨头缝似乎都在吱呀地泛着疼,就像柄钝刀卡在身体里,连路都走得艰难。
二人各自品味着伤痛,谁也没有说话,檐下坠落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
沈玥沉默许久,说道:“大理寺人是从后门押送人走,没有大张旗鼓地将季贤槛送诏狱。朕顾全他颜面,却对不住仲父,仲父秋狝被他所伤,至今未愈,朕不配吃仲父油果。”
而今,它也默默见证着今日这场燎原星火,必将在极短时间内,以最迅疾态势,横扫大雍九州。
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凉,雨点渐渐冻成雪粒,打在身上冰寒入骨,沈玥恍然不觉地坐着,将头埋进膝间。
柄素色油纸伞,从廊下雨幕里伸进来。
萧亦然托着个油纸包,撑着伞,站在他面前,发顶箍着那枚金玉珠冠,在阴沉日光下熠熠生辉。
沈玥避过他目光,莫名觉得此刻自己分外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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