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绷着下巴,后退步,沉默许久,方才道:“朕想不明白,少师未及而立已掌三司之都察院,年轻有为,广负盛名。
再过两年元辅致仕前,定会将少师提拔入阁,朕对你信任、敬重远胜杜英,户部尚书修亚新朕也应少师举荐,假以时日未来内阁首辅位子,非少师莫属。
朕不明白……若你在秋狝之乱后收手,朕或许永远都抓不到你把柄。”
“步歪,百步斜……哪有上贼船还能自如来去道理?”
季贤长长地叹声,“秋狝大围那夜,臣与杜英道规劝陛下时,便已露端倪,是从那时起,陛下就怀疑臣罢。
季贤在外轰然震天欢呼声中撩起衣摆,缓缓地跪下去。
李元仁和几位考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沈玥挥挥扇子,屏退众人,走下堂前。
“所以……少师,当真是你。”
季贤艰涩地垂下头:“是。”
春闱抄袭事闹得沸沸扬扬,世家自然不可能毫无缘由出手栽赃。
街巷之上震耳欲聋呼声穿过厅堂,沈玥侧耳听着,手指有下没下点在桌案上。这是他随萧亦然习惯,思考时或多或少都要做出点什声音来,以便于随时能从思绪中冷静地抽离。
堂下几名主考官半躬着身子,静静地候着,时不时以袍袖轻按着额间冷汗,谁也没想到今天这场普普通通抄袭风波,竟能演变到这个地步。
贡院之外郎朗之声,仿佛柄利剑,在和煦春风中打着旋,犀利地割开大雍朝廷最深层弊病。
季贤握着广袖袍服,自这字句之中听出沈玥野心。
先前秋狝之乱中他没有斩阎罗、夺军权,朝堂权谋内耗纷争,他视若无睹。不谋隅、不争权柄却剑斩黎家,收归内库,复通水运……
难为陛下年纪轻轻却有容人之城府,能直隐忍不发,直至今日。”
“是。中州严家火起,朕便猜到朝廷之中定有内应,要在里应外合之下在秋狝取仲父性命,胁朕亲政。
只是朕日日都同仲父待在起,以至于你找不到下手机会,直至大猎开围前,杜英和少师方才寻到丝空隙,前来试探朕
早在辨对那日,他便借职务之便,暗自启封查看过陆飞白呈文,确认实有抄袭包庇行径后,方才指使谣传散出。
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飞白辨对内容是有意外传,故意设下圈套令他们抓住马脚,那封伪作《与君书》,也是故意放在那儿让他看。
今日,自李元仁手里看到那纸《清田策》,他便明,这是场针对他而设下连环局。
九州学子汇集中州,借这场风波倒严确是与天下粮仓宣战大好时机。
而在清田前,借此风波设下圈套,顺势将他这隐藏在朝内鬼彻底拔除,以绝后患,朝廷方能放手搏。
嘉禾帝并非真纨绔,也不奉行无为治,而是将天子剑悬在大雍九州之上。
大雍朝历经十二帝至今,从抑商重农、不允冠带,到奢靡浮华、九州自治,再到世家掌权、左右时局。
古今政史千载,从未有商贾世家凭借银钱商贸便可专权至此。
他要掀开四大世家把持朝政所有筹码,将其碾碎,要九州政治清明,再无世家干政,商贾乱权。
这是条亘古未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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