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贤叹声:“臣自当去回禀太后,尽力而为。”
沈玥知道以他脾性,只要说“尽力”二字,则此事便是成。
他当下便点头谢道:“多谢少师。此事本该是朕这个做弟子来操办,而今大半个朝廷都压在少师肩上,少师费心。”
沈玥微微抬起眼,眼神里带些许不曾有过锋芒:“只是不知少师想过没有,太后是朕生母,便是掀中州天,朕也依旧要奉养她终老,而琅琊北上逼宫府军,朕也不可能当场坑杀三万人之众。
唯有少师,远来无依,近来
前日他烧得厉害,也没顾得上细瞧,他仲父这路赶回来风餐露宿,又连夜看顾着他病情昼夜未眠,整个人憔悴又疲累,比他这个大病初愈病人气色还难看些。
沈玥轻笑笑,抬手给他拉好锦被,自己悄无声息地披起氅衣,挥挥手示意他坐到外间去说话。
窗外已杀风,现暖阳,大片树影柔和地透过窗纱。
沈玥半靠在榻,开门见山道:“今日朕宣少师来此,有两件事。如今能在内廷行走恐怕也就只有少师人,老师身后事,想来应当是少师在操办吧。
老师生前心学术,未有子嗣,朕理应前往送灵下葬,尽弟子之仪,此事便有劳少师。”
沈玥几乎被这场反复寒症掏空,整个人眼可见地瘦削下去。
萧亦然精心在意地看顾夜之后,他就没再吐过。
沈玥滴不剩地喝完药,压住卷土重来高热,就在病榻之上挣扎着开始修复险些分崩离析大雍朝廷。
琅琊黎氏逼宫本是接天时地利,却错估人心,重接重变数打下来,尤其是祈天殿前嘉禾帝宁死不从、加之武扬王突然归返,令黎氏太后垂帘听政计划当场落空。
琅琊府军北上逼宫这谋朝篡位之举,不得不消弭于无形,可谓赔夫人又折兵,现今黎氏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之势。
“是。逝者为大,太后也下懿旨,以帝师之仪操办,只是陛下身体……”
季贤微蹙眉,瞧着他仍恹恹精神,只是他如今身份尴尬,也说不得什关切话,便揖手道,“陛下还是保重龙体为要。”
“朕无碍。只是眼下还受不得风,多穿些便是。”沈玥轻咳两声,捂着胸口低声道,“少师,朕那日在祈天殿前自戕于世,只是为于绝路之中求条生路,并非有轻生之意。
朕知晓老师舍命相护,必不会辜负他这份舐犊之心。
朕若去送灵,或许会难受时,可朕若不去,必会后悔世。此与时局无关,更没有任何阴谋隐匿,少师也是朕师长,朕以为少师能明白。”
请神容易送神难——琅琊黎氏显然已经翻不起什大浪,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令北营三万府军归返,不至再闹出血流成河叛乱。
沈玥靠着枕琢磨会儿,令宫人出去回禀黎氏,宣季贤前来觐见。
中州之危这半个月,杜明棠谨慎守成,赈灾之事上下心,又办得挑不出毛病,黎氏抓不到把柄动内阁之人,九卿里也就只安插进季贤个工部尚书,里里外外大事小情都是他在上呈下达,季贤匆匆赶来时还带着身风尘仆仆寒气。
季贤远远地站在外头行礼。
沈玥回头看眼还在睡着萧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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