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火光映在牢中墙壁,俱是片暗沉昏黄,便似将退西山落日,所剩无几余光也将消失殆尽。
丁耿睁眼看着发潮墙面,开口道:“你们查到哪步,曾宪?”
阮青洲有所保留,无意同他透露,丁耿侧首看他眼,没能撑起身子,也就仰躺在床板上,自说自话起来。
“既然都知道姓名,也知道阿娘阿弟,找到曾宪也是迟早事,”声音弱得发虚,丁耿缓口气,“当初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丁耿身子很弱,喂进药又吐大半,如此勉力撑到阮青洲来时,险些又昏睡过去。
“醒醒,哎,醒醒……”狱吏用手拍着他脸颊,丁耿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半眼睛。
“水……”他哑着声,自醒后只说过这个字。
温水很快就被送入口中,他呛着吐出。这呛,胸口受痛,他蹙眉扭着身,就要往板床下翻去,幸而手有力地搭住他肩。
丁耿这才睁开眼,第眼见到还是尉升,越过他再往后看,才见到阮青洲和段绪言。
他转身往周侧看眼,朝旁问道:“高仲博还没来吗?”
身侧锦衣卫应道:“没来。”
赵成业隐隐觉得不安:“四个城门已派人把守,高府也叫人盯着吧?”
“同知放心,高尚书目前还在府中,只要高府有动静,便会有人前来通报。”
“好。”赵成业蹙着眉,搓搓鼻,有种说不上来古怪。
阮青洲语双关,带些浅笑,将他双臂托起,“高尚书觉得呢?”
“是。”高仲博陪笑,渐垂双眸。
——
腊月,风寒。
高仲博迎风伫立庭中,鬓边夹几道银丝。双眼正往外看,透过树缝陷进浩渺云天中,便凝在那处。
见他双眼终于有些神,尉升把人轻推回原处,退到阮青洲身侧。
阮青洲看着他,问身后郎中:“他伤势如何?”
“回殿下,他肺部受损,昏迷时本就靠药力和流食勉强得以存活,”怕阮青洲怪罪,郎中低下头去,“所以醒后恐怕也……”
活不久。段绪言站在阮青洲身后看着他,那人胸口每伏动回便痛得厉害,连呼吸都费力,就像从前那些被他剑穿透肺腑死囚。
段承专把牢中死囚送来供他练手,那些人受过重伤后,便和丁耿这样奄奄息,根本活不几日。
随棺上铁钉被起,众人合力推盖,声重响,尘土四扬,外棺已开,尘封其中湿气冲出,混着股霉烂土腥味。
赵成业挥手扬尘,上前去看,内棺周侧摆随葬品俱是些石块草木和烂透粗粮,被烂臭味冲鼻,他呛两声,才向内棺看去。
内棺未钉钉,两截指头大小缝隙落在棺盖上,赵成业跳下土坑,用布蒙手,抓住那缝隙,就要将棺盖拉开。
声闷响,北镇抚司密牢内门被人拉开,狱吏跨门而出寻人。
“快去东宫通报,人犯醒!”
管事进院时,瞧他孤凉背影,上前道:“老爷,锦衣卫已动身。”
高仲博缓缓合起眼,冻凉眼眶对碰,将点滚烫逼退眸中。
“开始。”他说。
似听远处声喝下,同在这片浩渺天地中,锄起,又落,拋出黄土堆叠两旁,棺木见光。
“开棺!”赵成业抬声高喊,那旁羊角锤已架上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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